第330章

载酒行 吕不伪 896 字 9个月前

“娘、娘!”陈广峻有些急了,连忙又唤了几声。沈瑾白见了,忙过去查探,又连忙对陈广峻道:“表哥别急,姑母只是睡着了。”

陈广峻却只是呆呆地看着陈沈氏,又摇了摇头,垂泪道:“是我回来得太晚了……太晚了……”

谁也没想到,陈沈氏这一睡便再也没有醒来。两天后,她便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了睡梦里、死在了自己的床榻上。

沈瑾白在灵前守着,一身孝衣,长跪不起。

祭奠的宾客来来往往,可她却谁都不看,只是低垂着眼,木木呆呆的。陈府的子女都在这里守着,只有陈广峻不在,他的伤太重了,连给自己母亲守灵都做不到。

陈临在外边招待宾客,忙得不可开交,竟连踏入灵堂的次数都少之又少。而满堂的子女中,更无一个是陈沈氏所出,又怎么会真情实感地去悼念她?因此,沈瑾白听着那些装出来的哭声,却只觉得吵闹。

已经第七日了,今日便要出殡了。

“瑾白。”陆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抬头看去,见陆惟就立在灵前,看起来是刚刚祭拜完。

沈瑾白一看见他,便气得浑身发抖:“你来这里做什么?”

“没什么,”陆惟说,“只是来提醒你,二月初八快到了,你也该早做准备。我方才已和陈大人打过招呼了,他说,他会看好你,在此期间,你不得踏出陈府一步。”

沈瑾白听了这话,登时站起身来,直视着他,怒问:“今日我姑母出殡,你却不让我送灵?”

“只是怕你跑了,安全起见,不得已而为之。”陆惟说。

“我还在热孝之中,你却来同我谈婚事?”沈瑾白说着,捏紧了拳头。虽然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可一旁守灵的陈家子弟也都隐隐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陆惟却丝毫不惧,只是说道:“只是姑母而已,你不守孝也使得。”

“姑母而已?”沈瑾白听了,怒极反笑,挥手就给了陆惟一拳,狠狠地打在了他脸颊上。陆惟一介书生,哪里受得住这一拳?一下子跌倒在地,半天都没爬起来。

陈家的人见了,一时慌了,连忙围了过来把陆惟扶了起来,又有几个胆子大的挡在了沈瑾白身前。其他的宾客听了这边的动静,都在远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瑾白,”陆惟捂着脸,看向她,说,“今日这么个大日子,你却还要动粗吗?”

“若非今日是这么个大日子,你此刻已是个废人了。”沈瑾白说着,看也不再看陆惟,转身便跪在了灵前。

背后乱哄哄一片,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像是陆惟又说了些什么话,又好像是陈临来了在此数落她……都不重要了。她现在只觉得自己没用,什么都做不好,一败涂地。

时辰到了,该出殡了。她也想跟着去送灵,可走到门口,陈家的侍卫却一把拦住了她。她看了看那两人,念在是姑母出殡的日子,只好忍了。她退回了府中,想了想,又脱了孝服,翻墙出去了。

陈广峻已经不能去了,若她也不能去。那陈沈氏在最后的这一段路上,就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她必须去。

她远远地跟着送灵的队伍出了城,看着他们到了陈家的祖茔。哭喊声震天,可她却只觉得吵闹。她看见有人拿出了一只公鸡来――是了,葬礼上要杀鸡引魂。

她看见那人手起刀落,又听见公鸡惨叫一声。她不由得闭了眼睛,恍惚间,却好似觉得有鸡血溅在了自己脸上。她一下子慌了,连忙伸手擦了擦脸,可手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也就是在这时,她突然回忆起了儿时的场景。那是她父母的葬礼,同样的杀鸡引魂。因为她是父母唯一的女儿,便跪在了最前面,亲眼看见一只鸡被带了出来。她当时不知要做什么,便一直盯着那一只鸡看,可忽然间,那鸡便被一刀杀死,鸡血溅了老远,落在了她的脸上。她拿手一擦,便看见了满手的血,然后又看着墓穴边的土被一点点抛入地里,渐渐地堆了起来……

想到小时候的事,她忽然打了个寒颤,又缓缓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缓慢地向城里陈府的方向走去。她本来脑子里乱乱的,充斥着各种人各种事,可却在忽然间安静了下来,脑海中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

她就这样失魂落魄地在街上走着。不知走了多久,面前突然出现有人拦路。她看也不看,只是呆呆木木地想要绕过去,可她忽然却被那拦路之人一把抱住了。

“小白,”这声音带着哭腔,“是我。”

沈瑾白愣了一下,终于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只见萧非正睁着那泪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她。两人已经好几日没见过了,萧非今日本也只是想着来远远地祭拜一下陈沈氏,却没想到在回来的路上看见了沈瑾白。她看见沈瑾白后,忙唤了她好几声,可不知为何,沈瑾白却好像没有听到一般,只是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