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俊琳突然接到凌异的电话,德叔突然病重,恐怕时日不多。
她连夜收拾东西,和房东太太告别。
第二天下飞机后,凌异便带她立刻去了医院。
德叔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管子。看到苏俊琳进来,他急忙想要坐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老人苍老许多,皱纹贴在干瘦的脸颊上,像脱了水的鱼鹰。德叔的病本不重,只是加上年轻时的旧伤,并发症又急又凶,差点没能熬过来。
他吊着口气坚持见到苏俊琳,手紧紧攥着床单,忍着身上灼烈的疼痛。
她扑通一声在床边跪下,泣不成声。
“小姐......”
德叔摸索着她的手,拉她在床边坐下。
“好好......”他看着苏俊琳逐渐好转的气色,手上也不再是分明的骨感,很是满意和欣慰。
“您别说话了,”她哽咽着,“没事的,我在这里陪着您,一定会好的。”
老人笑着摇了摇头,眼角有泪滑落。
“小姐,回来吧......”
“我回来了。”
“先生......格泰......已经走了,放下吧,啊......”
老人气若游丝,带着浓重的换气声,艰难地吐字。
她眼泪终于决堤,趴在老人床边痛哭出声。
德叔一直知道,她选择离开是始终不愿面对亲人离去的事实,就像一块沉重无比的磐石,在心口压着久久喘不过气。她无法排解,只能把自己放逐,让山川河流和肉体在旅途中的疲累一遍遍洗涤着内心没能保护好他们的负罪。
“他们已经开始新的人生了,也许就一直在您身边......您也要好好的......开始新的生活。”
她抓紧老人的手,拼命点头。
她衣不解带地在医院里陪着,除了老人昏睡的时间,她几乎都在他眼前。
第四天清晨,德叔还是去了。
他临走时了无遗憾,闭眼前手里还拿着苏俊琳和格泰小时候在老宅门口的合照。
德叔一生没有儿女,只有他们两个。
盖上白布时,她把老人生前最喜欢的小礼帽,也就是把她从北岛警局里接出来时戴的那一顶,轻轻放在他的身体上。
她再次跪下,重重地给老人磕了三个头。
慕兰赶来抱住跪在火化场门口的苏俊琳,心疼不已。
至此之后,她自年少时内心认定的亲人,全都离开了她。
凌异给她打着伞,她怀里抱着德叔的骨灰,两人并肩往外走。
“德叔的骨灰,我带回国安葬吧。”
凌异停下来:“德叔生前交代我,让我就把他葬在Y国,他喜欢这里的环境......他不想,让你每年去祭拜的时候,看着那一个个牌位,太过伤心。”
“......德叔还说,你以后累了,来Y国休息时看看他就行。”
她的泪砸在老人的骨灰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