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尤春山当时装得确实太好了。
哪怕是南岛,都下意识的以为他真的是某个剑宗的大师叔。
少年点了点头。
尤春山轻声笑着,提着手里的棍子,举起来,敲着头顶的某处枝桠,于是白花簌簌地落着。
东海年轻人站在月色落花里,轻声说道:“这便是有缘再见。”
南岛长久地站在那里,看着尤春山。
他当然明白尤春山的意思。
想见落花的人,也许会站在那里,安静地等着风来,当然也会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来,敲击着头顶的枝桠。
尤春山如果不是想见一见那个巷子里已经嫁为人妇的女子,当然不会带着小少年往那里走。
虽然有人才过了几天,就忘记了人间的第三朵花叫啥名字了,但是想来尤春山肯定是不会忘记的。
少年安静地站了很久,而后认真地看着尤春山问道:“那我应该怎么才能有缘?”
尤春山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样的问题,你问我的吗?
不过看着自家才十六岁的师叔,尤春山还是拄着棍子,很是认真地在那里思索着。
一直过了很久,尤春山才诚恳地说道:“高崖太高,师叔,我不敢去想。”
哪怕神河陈云溪他们都在说着高崖不复这样的东西。
只是对于天下绝大多数人而言,磨剑崖依旧是人间最高的地方。
南岛诚恳地拍了拍尤春山的肩膀。
“没关系。”
少年这样看轻的态度,大概让尤春山有些不服气。
我当然可以诚恳地说着高崖太高,但师叔你怎么也应该给我留一点面子吧。
尤春山一瘸一拐地向着白月之镜而去。
南岛神色古怪地看着说走就走的尤春山。
“你去哪里?”
尤春山头也不回地说道:“回去想想怎么才能让师叔有缘。”
“......”
南岛默然无语地站在那里。
直到那个一瘸一拐的身影消失在白月之镜与白花浮岛间的那条好似云烟一般的悬阶之上,南岛才回过头来,抬头看着方才尤春山用棍子敲落的那处枝桠。
想见落花,当然可以将枝头的花敲下来。
南岛想着尤春山的棍子,看着自己的伞。
其实对于少年而言,他确实是可以将崖上白花敲落的。
只可惜。
少年觉得自己不是畜生。
......
余朝云大概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师叔还和磨剑崖上那位有着关系。
虽然尤春山却也只是说着南岛想要回去拜访一下自己的先生。
只是哪有拜访先生的事,需要这么纠结的?
这个青天道少女盘坐在断崖上,看着那些幽冷的光芒里坠落下去的水滴,很是认真的思考着这个问题。
尤春山坐在一旁的轮椅里,膝头按着那根棍子,神色凝重。
“师叔帮了我这么多,我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叔日后变成什么便做春江都是泪,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模样。”
“......”
余朝云默然无语地回头看了一眼尤春山。
“什么叫做便做春江都是泪,为伊消得人憔悴?”
尤春山愣了一愣,说道:“不是很顺口吗?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大概确实没什么不对的。
余朝云最后还是放弃了和尤春山争辩的想法,只是说起了方才尤春山说过的东西。
“先生不能下崖,学生又不肯上崖,你这要怎么见?”
尤春山叹息了一声,说道:“所以我才来问问你,看看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余朝云默默地坐在那里,抬头看着那些从白月之镜高处垂落下来的清冷的月色。
二人在那里坐了很久,最后大概依旧没有找到什么答案,余朝云也没有什么心思修行了,很是惆怅地站了起来,回到了身后的小屋里。
尤春山还想滚着轮椅追上去问一问,只是木屋的门砰的一声就关上了,尤春山叹息了一声,默默地滚着轮椅去了另一边。
白月之镜自然是极大的,诸多滴漏,万千断崖,虽然都不是什么很高的断崖,只是显而易见的,这里当然有着很多用来住人的地方。
毕竟道人也是人,总不可能真的整天在那里像是蚂蚁一样忙碌个不停。
尤春山同样回到了小屋之中,看着那些没过窗棂贴着琉璃荡漾的海水,窗外人间像极了一片幽邃的星空。
海中承月,好似与天平齐。
尤春山在那里看了许久,也是有些困意来临,打了个哈欠,爬下了轮椅,跑去睡觉去了。
......
叶逐流一大早起来,便看见那个伞下少年手握着鹦鹉洲,在白花林中修行练剑。
剑意横流,剑光灿然,在清晨熹微的天色里,倒像是许多跃上了海面的细长的银色小鱼。
于是一地的白花,就像一些鱼鳞一般。
叶逐流在那里看了一阵,谢春雪却也是走了过来,抱着剑站在了一旁安静的看着。
这个道人转过头,看着谢春雪颇有些惊叹之意地说道:“今年春天见到他的时候,他应该才观雨境?”
谢春雪轻声说道:“境界当然从来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叶逐流笑了笑,说道:“天赋好的人才会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