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说错了吗?”殷稚抱着臂,“救人是医生的职责,虽然她现在不干了,但是何必要这么排斥呢?”
殷哲没有回答她,反而提起了另外一件事:“你知道你当年车祸的时候,你妈妈为什么关了机没有接你电话吗?”
殷稚不由自主地一抖。
这件事是她心上的一道陈年旧创,也是她跟钟宛之间的厚障壁,不能提。即便因为殷哲的关系,她现在跟钟宛有所缓和,也不能提。
殷稚抱着腿,视线不知该看向哪里,就盯着自己光溜溜的足:“不知道。”
她的确不知道有什么事能让钟宛在周末关机七八个小时都不接电话。
殷哲毫不避讳地:“因为她当时在给一个病人做手术。”
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殷稚从双膝之间滞缓地抬头:“你说什么?”
殷哲:“那场手术从早上十点一直做到下午五点,你妈妈她,中间连一口饭一滴水都没用过。”
看着殷稚逐渐震愕的神情,殷哲笑了笑,继续道:“病人的手术持续了七个小时,很成功。可是从手术室里出来,她打开关了一整天的手机,得到的就是你爸爸跟你出事的消息。”
“其实崩溃的人不止是你,还有她。”殷哲一字一句地告诉她,“可是她没有倒下,因为,她还有你。”
“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殷稚始料未及,怎么也想不到当初的背后会是这样,她激动地反问,“如果那时是这样,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她是想告诉你。”殷哲平静地说,“可是你给她机会了吗?”
她给她机会了吗?
殷稚张了张嘴:“我”
“你没有。”殷哲无不残忍地揭穿,“你跟她冷战,你装聋作哑,你甚至大半年没有跟她讲过一句话。”
殷稚僵住了,浑身的血液都被压迫而来的窒息感凝固,让她手脚冰凉。
殷哲冷冷地瞧着她:“你让她再也拿不起手术刀,现在又怎么好意思来怪她对病人不管不顾?”
钟宛身为人妻,失去丈夫,她心里的悲痛实际上不比任何人少,甚至比任何人都要多得多。
没有人可以忍受朝夕相伴十几年的爱侣突然离世,而她作为女儿,居然没有去理解她,帮扶她,反倒用自己的冷漠与自甘堕落在母亲的心上更刺一刀。
那时候看见钟宛整日以泪洗面的她在做什么呢?
是了。
她在冷嘲热讽,说她虚伪冷心,却不知道自己才是最冷血最自私的那个人。
让她拿不起手术刀的是她,让她封存了那些医书的是她,让李阿姨今天跪在她妈妈面前求她救救她儿子的,归根结底,也是她。
是她啊
原来都是她
“我都做了些什么”殷稚抱着头,她揪着自己的衣领,只觉得胸口被郁闷压得喘不过气。
殷哲就这么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直到殷稚从悲痛里抽得一口生息。
“那你呢?”她问他,“你又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殷稚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音调平稳下来:“我跟你不熟,我从小就没有见过你。”
“可是我见过你。”殷哲说。
女孩儿将信将疑:“你见过我?”
“我原本是想等着你自己明白那天的,不过既然到这个份上,多说一些也无所谓。”
殷哲塞给她一张相片,忽然没头没脑道:“你爸爸的确是个很爱你的人。”
“这是?”
“这是我以前在英国读书的时候,你爸爸寄给我的。”
殷稚低头看了一眼,这是她五岁时候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