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现在还以为眼前仍是孤军奋战,只能压抑下自己的忿意,继续与这些官吏们演戏。
烦人哦,需要顾忌的方面太多了,又不能把事态扩大化,真是一桩苦差事。
“自然是以大局为重,毕竟若是鼠疫肆虐,地方百姓又要罹难无数了。”罗符盯着几步开外的这个吏员,平静道:“但你也知道,我们此行目的何在,查案卷宗绝不能离身,所以抱歉,必须分成两拨人。”
见他拒不让步,寅宾馆的负责人也劝道:“罗待诏您还信不过咱们?请放心,我们也是为你们好啊。”
正当罗符准备矢口拒绝的时候,忽然有人急匆匆地从后边奔了进来。
他快步靠上前,低声说了几句,在场的几名吏员和负责人旋即变了脸色。
“嗯?!又来了军队?!”
也就数十秒的工夫,随着嘈杂的动静传来,一些深灰色的身影径直穿过了寅宾馆大楼,冲进了后院。
身着软帽、呢子大衣、短靴,手持各式短枪……
这是谁的部下?!
不对不对,这是哪支部队?陆军的军服不长这样啊。
陆军的冬季战服的大衣下摆差不多及膝,颜色是绿色的;而这些士兵的大衣下摆比较短,颜色也是深灰。
“你们…你们怎么能擅闯此地?官佐呢?把你们的官佐叫来!”有些恼怒的负责人大声喊道。
“来了来了,别嚷嚷。”
这声音尤为熟悉,罗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眼睛所瞧见的却证明并未听错。
周长风与沈瑜二人并排走来,这俩人实在是神奇——前者明明步伐整齐、姿势硬朗,可却莫名其妙有种吊儿郎当的感觉;后者截然相反,明明举手投足都很随意,但好像又十分正式。
“听说寅宾馆突发鼠疫病例,这问题可太大了。”面带微笑的周长风扫视了一圈后院,“要是调查队有人出了事,那事情可就大喽。”
“敢问您几位是……”
沈瑜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个户房吏员,随口回道:“朝廷担心他们形单影只,于是派我们过来协助一二。”
见状,满脸惊喜的罗符禁不住长舒了一大口气。
他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援兵”来得真及时!
“常乐造船厂一案的前后经过、讯问结果、细节取证、钱款明细都在这了。”他从另俩人手中拿过卷宗袋子,将之递给了周长风。
后者伸出双手接过,轻轻点头,认真地说:“忙了一个多月,辛苦你们了,今晚我请诸位吃饭,好好休息一下。”
朝廷大员来到地方办事,别看表面上风风光光,地方官吏堪称鞍前马后,唯恐招待不周,但实际上所受到的阻挠可不小,几乎不可能顺风顺水。
人抓蚂蚱,蚂蚱还会挣扎呢,地方官吏岂会轻易认栽?所以钦差或朝廷大员也一样会被各种下套、推脱、糊弄。
回顾这一个多月以来遭受的蒙骗敷衍与威逼利诱,专案调查队上下不禁都大为感慨。
“收拾一下个人行李,今晚换个地方住……”说着,周长风瞥了在场的地方官吏和寅宾馆负责人,笑道:“算了,不换了,就正大光明住这里。”
他指着前边说道:“咱们准备去吃饭去,找家大饭店。”
大家陆续离开,全然不在意旁边还搭着的简易洗消篷,以及面面相觑的翊安军士兵们。
那名中尉深知此事的水很深,所以从头到尾都不敢插嘴冒头。
望着那些远去的身影,他嘀咕道:“怎么来的是空军?”
就这样,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了?
直到最后,终究没有谁胆敢组织暴力袭击谋害朝廷派来的调查队一行人。
比之往常的午饭,这一次不同寻常的午饭提前了大半个小时。
福州府鼎鼎有名的诚豪大饭店迎来了一大票官吏,店员们不敢有丝毫懈怠。
尽管诚豪大饭店的菜品相当不错,海鲜更是一绝,但其建筑外表实在是有些奇怪——数十层的高楼非得配上中式的翘角飞檐大屋顶。
如此一来,整座高大的建筑好像被扣了一顶帽子似的,不太协调。
相比之下,京城的同辉大酒店就不存在这个问题——大面积、低高度的主体建筑搭配重檐歇山顶,既大方又恢宏。
“来!咱俩干一杯!”
周长风与罗符举杯共饮,碰杯时发出清脆的“砰”声,然后各自一仰脖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