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不必拘谨啊,咱们这只不过是私下相谈,大可自在些。”陆军处佥事范铭笑着说:“哈哈,畅所欲言、畅所欲言。”
看着憨厚的范铭绝非善茬,否则也不可能稳居此位,至少周长风觉得自己跟这种人打交道必然会吃亏,二十年宦海沉浮经验可不是假的。
他这话的言外之意是别把本次私下会面太当一回事,这本质上只是初步交换双方意见而已;同时又顺带打了个预防针。
作为公使馆外交官,两位德国人早都学会了辨析大明官员的话外音,一听就知道了。
于是,其中一位外交官用流利的汉语开口说道:
“尊敬的先生们,当前的形势并不好,英国人在全力限制我国的同时,也同样千方百计的阻碍着你们。”
“你们所需的大量石油大部分都依赖进口,这样被掐着脖子的感觉并不好受,我国人民也有相同的体会。”
“不同于你们拥有足堪自用的铁矿,我国不但缺少石油,也没有足够的铁矿,甚至连食物也无法完全保证。”
“在这方面,先生们,我想我国人民和你们有着同样的困扰,英法两国的掠夺式殖民统治有必要结束了。”
按那啥来说的话,这位外交官本该说“英法帝國主义”,但鉴于现在的交谈对象也是不折不扣的帝國主义,自然就不能那样用词了。
外务司员外郎章武山从开始到现在都板着脸,这是一个不怒自威的瘦高个。
他平静地问道:“保罗先生,你所谓的‘结束英法之殖民统治’指的是什么?”
明知故问般的反问把话题皮球又扔了回去,这是基本的交谈博弈操作——尽可能让对方先表明态度、提出意见,如此一来己方就天然的占据优势。
不过,因为本来就是抱有明确目的而来,两位德社外交官并不想玩文字游戏。
所以那位名叫保罗的外交官就很大大方方地回答道:“当然是付诸于武力,章先生。当外交与政治都无效时,战士、大炮、飞机就是维护利益的坚强后盾。”
“这么说,你们已经准备好强硬办法了?”章武山语气淡然,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我们肯定是在准备的。”
一味的问对方并不妥当,这会显得己方缺乏诚意、过于警惕,但只要偶尔提及一下自身情况就可以很好的避免。
对面的两位外交官都没有作声,他俩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坐在最左边的克莉丝。
她抿了一口葡萄酒,平静道:“我们时刻都准备着。英法的压迫已经够多了,这是两个狼狈为奸的混蛋。与你们要‘师出有名’一样,我们也在等待时机。”
嗯哼?这女人的汉语水平有了质的提升嘛,不仅口齿清晰了许多,声调也基本准确了,而且都是还会用成语了啊。
所谓的时机再明确不过了——现在英法正继续拿挪威和瑞典做文章,乃至在考虑直接登陆挪威。
大明高层知晓这个情报,德社同样如此。
周长风瞥了一眼身旁的二人,然后看向对面沉吟道:“既然你们考虑后发制人,那么究竟会等多久?我指的是英法开始行动后。”
“很快!”面无表情的克莉丝冷声回道:“这些肆无忌惮的帝國主义者公然侵入中立国家,那就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我们会埋葬他们,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冰天雪地就是他们的坟墓。”
因为家庭背景缘故和作为▇▇▇者的三观,克莉丝对于英法的憎恶是深入骨髓的。
呃呃…你当着明人的面,用词这么激进?
还好只是私下会面,如果是正式洽谈,那就属于是外交事故了。
周长风闻言都不禁有些汗颜,再看看旁边——范铭倒还是稳如泰山,面不改色,依旧和蔼;章武山的目光锐利了些,但仍然面无表情。
他轻呼了一口气,微笑道:“如果那样的话,贵国海军可就得出战了,但面对占据天然优势的(英国)皇家海军,你们很可能要吃大亏。”
历史上的挪威战役就是如此,德国海军遭受重创——布吕歇尔号、卡尔斯鲁厄号巡洋舰都被击沉;十艘驱逐舰在纳尔维克被皇家海军的战列巡洋舰单方面屠杀,全部沉没。
“周先生你是在劝阻我们吗?”另一名外交官沉声说道:“我们的意志很坚定,战争不可避免要付出代价,但这不是做生意,不能这样计较得失。”
“不,”周长风微微一笑,耸了耸肩道:“我只是说说而已,实际上你们应该更乐观些,因为英国人为了威慑我国,将会筹备一支规模不小的舰队到远东地区来。”
随着话题渐渐深入,房间中的氛围也有了微妙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