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俩所述言论便可以捉摸到宪政会和中华党的差异,尽管总体立场皆为中、中右,但推崇沙文主義的后者无疑更倾向于尽早开启战争。
大明权贵们的政治诉求本质上是为了牟取利益,这实际上也是“经济决定政治”的一种体现。
不过,政治对经济的反作用是不可忽视的——大明的演变模式和体制决定了生产关系的变革举步维艰。
相对温和的强制赎买土地这一政策取得的成果虽然显著,但巨大的财政需求使其施行的广度有限。
由于成员来源繁杂,宪政会的内部意见很少能够统一,这是一个虽然称不上松散,但大多数时候都难做到同心协力的集体。
眼下他们的观点之一是最为保守的,也就是维持现状、亦或是暂停土地公赎,本质上就是团结大明的一切階层。
另一观点就是皇太子所主导的,在战争开始之前整个大的,如此能够为接下来的备战和战争打下更好的基础;而待战争爆发后则中止这项政策,以缓和不满。
与大明宪政会相比,中华党则要统一的多,其主流看法恰恰是待战争爆发以后再推行一场雷厉风行、规模浩大的公赎,所需的巨额资金可以通过发行债券充抵。
“大明各地的差异比臆想的要大得多,记着这一点的人却没多少。做决策时不可空洞,若不贴合实际如何能行?务农者、当工者几何?土地状况如何?须知拥田百亩与拥田百顷之人不可同类而语。”皇帝如是说道。
“可…总归要有个大方向。”朱立锲回道。
这个答复让皇帝微忿,他把筷子往那白瓷筷枕上一搁,发出清脆的“咵”的一声。
“小火慢炖也好、大火煎炸也罢,目的是在做出一道好菜来。我看宪政会连要做什么都没想明白,为了赎地而赎地,可笑不?”
“内部混沌一团,天天吵,这不好。近些年,宪政会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姜润存此人着实不堪。”
所谓的姜润存就是宪政会这几年的一把手姜津录,这件事是个引子,让皇帝对于宪政会的不满明显的表露了出来。
当然,这也是在变相的批评朱立锲。
不过朱立锲并不服软,硬生生地回道:“父皇,宪政会的事姑且不提,单论公赎田亩,三十六年迄今两年,江西、浙江、湖北三地的经济涨势显著减缓,尚不及前些年;农户所受压迫甚重,极易受鼓噪。不管作何想,这都是势在必行的举措,哪怕只是做样子。”
“你有你的顾虑,我有我的考量!”皇帝用不容置疑地语气说道:“此事打回原样,沿用去岁的开支,停了那新添的国债。”
父子俩的交谈把大年初一好端端的午饭弄的颇为冷峻,朱泠婧相当无奈,她瞥了一眼一直默不作声、埋首吃饭的弟弟,然后把目光收了回来。
这个同父异母的皇弟年纪还小,尚不及弱冠之年,而且也相当的我行我素,喜欢捣鼓自己喜欢的事物。
形象说来,就是朱厚照第二。
鉴于朱立锲的储君之位稳稳当当,所以也不存在什么争权夺位的可能性,索性就悠哉悠哉的过日子了。
相比起对皇太子的批评,皇帝对朱泠婧的语气就要舒缓多了,“时刻记着你自身境况,要自主,不可忘形。”
意思也很简单,要牢记自己的皇族身份,地位虽然超然,但言行举止都代表了皇族,做事必须瞻前顾后。
“谨遵父皇教诲。”朱泠婧立刻应了。
从宏观上来看,至昌三十八年完全是分水岭的一年。
根据去年年底敲定的财政预算案,大明今年的财政支出计划为253亿圆,其中军费分配到了96亿圆。
至昌三十六年可以看作较为正常的、和平时期的预算分配,财政支出计划为241亿圆,其中军费61亿圆;最终支出略多于计划,为242亿圆。
至昌三十七年因为基本战备法案的缘故,财政支出计划为248亿圆,军费69亿圆,但因为曹州大地震的损失和赈济,实际支出又多增一笔。但是在总体上依然是收支平衡的,未出现赤字。
今年计划的军费跃升至96亿圆,相较于去年,军费一下子陡增了37%之多,具体分配为陆军29.6亿圆、海军34.5亿圆、空军31.9亿圆。
这还只是战备的开支,考虑到今年要进行对东瀛之地的特别军事行动,实际军费开支必定远远不止。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成千上万人所需的给养大部分都得千里迢迢从本土运过去。
这还只是陆军罢了,海军的战列舰加满燃油要六千多吨,一发十二寸半高爆弹价值三千多圆,国之重器威武归威武,烧钱也是真的烧钱。
空军战机的维护保养同样昂贵无比,航弹的廉价也只是相对而言的,被嗤之以鼻的“地瓜”——五十公斤的轻型航弹每一发都相当于京城白领半个月的薪资。
根据兵部的估计,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额外支出的军费大约在三十亿圆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