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〇一章 宽慰;一反常态的奇袭

差不多在同一时间,图卢兹。

下午时分,晴空万里,阳光明媚,天气有些热,街道上的冷饮摊或冰淇淋店前都排起了长龙,市民们似乎觉得在艳阳下等上十分钟买到冰淇淋是划得来的。

作为法国西南地区最大的城市,图卢兹的历史悠久,其建筑特色也非常显眼——这儿的许多房子都保留着玫瑰红砖瓦的特色。

而这也是图卢兹被称为玫瑰之城的缘故,虽然它并不产玫瑰。浪漫的法国人在诗歌中赞颂这些砖墙是“早晨是玫瑰红,中午化作淡紫,傍晚又转为正红色”。

如果说巴黎代表浪漫与时髦,那么图卢兹则代表自然和古朴。

午后,不少市民都云集于市中心广场,散散步、晒晒太阳、喝喝咖啡,悠闲而又惬意。

然而在广场一角一颗大树下的长椅上,却坐着两个别样的身影。

“唉,他究竟是作何想的?明明好端端的,却要冒险……”

“有些人的确乐于此,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咯,只能说周长官是仁人志士。”

愁容满面的夏筱诗盯着手中的甜筒冰淇淋,“可这是违律的啊,蓁儿姐,要是公之于众了,必定要受惩处的,还会影响仕途。”

由于夏炳是刑科给事中,耳濡目染之下,夏筱诗对此自然更加敏感。

她身旁的女子就是随同而来的海军中尉文职秦子蓁,属于是横看成岭侧成峰的那种身材,可谓男人热衷、女人眼红。

秦子蓁微微一笑道:“你这便是多虑了,且不论现在尚未为外界所知,就算晓得了,想要免于受罚也不算难事。”

当然这只是宽慰的话,如果这事真被抖出去了,再不济也是要定罪的,至于是轻描淡写的象征性惩处还是按照标准正常受罚,那就得看大佬们的意思了。

如果为了防止其他人有学有样,那么肯定不宜从轻发落,否则就相当于在纵容。

但是…自古以来,或者说近几十年来,这种特殊对待其实并不算罕见,这次多一个特例好像也算不了什么?

双眸尽是忧郁之色的夏筱诗轻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事已至此,只希望他能安然归来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也不必这般忧惧了,周长官现在是主官,不用去前线,最后定然能全身而退。”秦子蓁想了想,又补充道:“据他说,等双方大战落幕他就动身返回。”

这些天的一系列事情转折实在是太让人无语了,万里迢迢赶过来“照顾”,却发现周长风并不在,稀里糊涂过了几天才知道他跑去了乱成了一锅粥的西班牙。

如果说夏筱诗只想给他胸口来两拳的话,那么朱泠婧恨不得拿起鞭子狠狠地抽他一通。

而这或许也正是最近几天周长风一直打喷嚏的缘故,不明所以的他还觉得是因为自己晚上巡查的时候只穿短袖太单薄而着凉了。

六月十四日。

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的中雨渐渐停歇了,乌云消散,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天空中整齐的轰炸机编队。

稍后不久,轰隆轰隆的爆炸声就从后方传来,好似一连串的惊雷。

又是空袭,半个多月以来,几十次规模不一的空袭已经让五〇旅上下习以为常了。

公路、桥梁、仓库、中转站等处皆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损失,后勤运力下降了一半。

当面之敌的国民军和意军这些天又接连组织了许多次的侦察行动,非常执着,一次又一次。

尽管十次能被察觉七、八次,但总归有漏网之鱼。

一切都预示着,战斗即将来临。

“……这或许是我们在西班牙的最后一场大战了,可能在今年秋天或冬天,國际旅就要撤离了。西班牙的未来会是怎样,我想我们并不知道,但这就意味着我们应该放弃斗争吗?恐怕不是的。”

“我们、以及成千上万的志愿者们用鲜血与生命取得的成果,也许并不是最后的胜利,而是一段光辉的事迹,它将永远记载于人类历史上。在这里,我们不再考虑自身与国家的利益,不分种族、階级、黨派。”

“这至少证明,人类并不总是遵循社會达尔文主義的,帝国主義并非唯一。但现实却是,在今后漫长的时间里,这样的高尚行为都不可能成为受赞誉的主流。”

“在分配不均的情况下,没有多少人会乐意节衣缩食去帮助世界另一处的陌生人。那么,我想问,你们是否后悔来到这里?为了不被公众理解的追求和理想,自愿承担生命的代价?”

周长风的脱稿演讲完全称不上慷慨激昂,在克雷蒂安看来这算不上合格的战前演讲——非但不激励士气,反而还将问题拋给了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