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问担任军事观察员的体验是什么,那答案恐怕是“一种明明处于战线却又置身事外的奇怪感觉”。
阿达拉驾车载着周长风和陈广云从二线前往一线,沿途的见闻一下子就把前者的记忆拽回了大半年前的德马吉。
一辆辆卡车在往回开,车厢两边坐着东倒西歪的伤兵,中间摆着阵亡士兵的尸体。
野战医院的帐篷中不断传出哀嚎声,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哭声。
白大褂上沾着血迹的医生在帐篷外伸懒腰、护士匆忙地捧着药品和器材小跑着、状态较好的伤兵倚靠着树木坐着吸烟。
往前是补给站,骡马、四轮马车、卡车在这儿中转。
卡车从火车站把弹药运到这,返程时在野战医院捎带上伤兵和尸体;挽马拉的四轮马车、骡子、驮马则将弹药陆续运往前线各处。
继续向前便是炮兵阵地了,每一门火炮都相隔十几米,周围堆着沙土袋,并架有防空伪装网。
地上堆满了黄澄澄的炮弹壳,炮兵们大概是无事可做,此刻正在各做各的,有人在吸烟、有人在吃罐头、有人在写日记。
陈广云伸手指着说:“看,一溜儿的十二式山炮,都是从我们那买的。噢,那边几门不是,那几门是德国人的FK16式野战炮,欧战时期的老玩意了。”
“十二式山炮也一样老。”
“卖东西定然优先卖库存的老旧货色啊。”
在抵达位于一线的吉尔米诺村以后,这儿场景让陈广云大为惊讶。
密密麻麻、有大有小的弹坑,随处可见枪械零件、破烂衣服、肢体碎块。
弹坑中淤积的水呈现一种诡异的黑红色,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吉尔米诺村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已经不复存在了,全村上百幢屋舍只剩下残垣断壁,而且还都像是被火燎过一样,黑不溜秋的。
一条条蜿蜒曲折的壕沟在村子周围勾勒出了波浪线的形状,从天空中俯瞰,犹如额头上的皱纹。
“停车。”
越野车停在了一幢只剩下半面墙的“房子”旁边。
周长风跳下车,迈过一堆碎砖头,然后攀上了那堵墙,接着眺望了一下周围。
作为警戒阵地的散兵坑、铁丝网障碍物、侧射机枪火力掩体、多重交通壕、斜切阵地、迫击炮掩体……
他自言自语地评价道:“防御阵地倒是布置得有模有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