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路从派出所出来,一路走街串巷,直到远离那片地方、又确定没有人发现自己之后,陈凡才收起脸上的面巾,将所有东西收进布袋里,裤兜里只留了一点零钱,留着待会儿坐车吃饭。
这时候他也不着急了,看看东边逐渐泛白的天色,神情自若地往回走。
这年头的登记照规格也就那么几种,最常见的就是小一寸冠照。
边框是波浪型的那种就是冠照,没有花冠的叫免冠照。而且只有黑白,没有彩色,连衣服颜色都不明显,款式更是千篇一律,同一个人的照片摆在一起,几乎分辨不出来是现在照的还是几年前照的。
那份资料和陈凡拍的都是这种规格的照片。
他还用招待所的指甲锉轻轻磨掉表面的光滑,再在木质桌面上研磨淡化划痕,使其具有时间质感。
只要隔上几个月,照片被潮湿的纸堆挤压,神探来了也分不出是真旧的还是做旧。
况且也没那么多神探,哪个派出所里没有积灰的卷宗?更别说这种不算案子的失踪档案,所以根本就不用担心被人看出来。
至于其他地方的资料,按照表格里面记载的信息,只可能在学校里面还有一份学籍档案。
可是这年头云湖地区的学籍档案全部都是手写资料,而且没有贴照片,所以完全可以不用理会。
脑子里默默复盘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遗漏,他的脚步又轻快了三分。
等看到早起的人们脸上呆滞的表情,陈凡也迅速调整,带着几分不爽、几分睡意、几分狂躁,行走在人群中,丝毫不显得另类。
不一会儿,早班公交车已经上路,他便坐着车到了客运码头,先美美地吃了个早餐,随后便到码头下面的阶梯上坐着。
等了半個多小时,凌晨停靠的班轮都来了又走了好几艘,卢家湾的小船才穿破江面的晨风缓缓靠岸。
今天杨书记他们又带了6担礼品。
其实这些东西看上去满满两箩筐,却不值什么钱。最贵的可能就是那只大白鹅和几张野兽皮,另外就是鸡鸭,可全部东西加起来也不到20块。
杨书记舍不得在地委住两块钱一晚的招待所,送给合作单位的礼物倒是一点都不吝啬,昨天6担、今天6担,这都240块了,他也说送就送。
陈凡看着这么多东西,想到昨天傍晚的经历,感觉有点头皮发麻,“书记,这些东西怕是不好上公汽啊!”
杨书记淡定地摆摆手,“不用担心,我今天早有安排。”
说着随手一招,5个运输队员便出现在眼前,他们便是今天的“挑夫”。
至于最后一位挑夫,自然是运输队长张文良同志!
杨书记两手叉腰,指挥若定,“你只要告诉他们怎么坐车,到哪里下,他们就会把担子挑过去,这大清早的,难道还能挤不上车?他们先去那里等着,咱们在后面随后就到!”
陈凡干笑两声,如果按最晚的算,这个“随后”怕不是要到傍晚了吧?!
不过他也没其他好办法,总不能自己这些人挑着担子一直坐车,就算人受得了,那鸡鸭鹅也受不了啊。
于是便给他们一一指明乘车路线,等他们上车之后,才带着杨书记几人和最后一个挑夫出发。
在陈凡的陪同下,用了一天时间,将卫生处直属的几家医院,和唯一一所卫生学校都跑了一遍。
有周姐打招呼,再加上陈凡的面子,自然是一路顺风顺水。
等跑完最后一个地方,杨书记长长地舒了口气,对着陈凡感慨地说道,“我今天只是过来签个合同,就已经累得不行,这两天你在地委奔波劳累,辛苦了啊。”
陈凡呵呵笑了两声,说道,“干这个还能有双抢辛苦?”
听到这话,所有人相视一眼,齐齐放声大笑。
等笑声停下,杨书记大手一挥,“事情办成了,必须要庆祝一下,小陈,你对地委熟悉,地方你来安排!”
陈凡眼睛一亮,“哦豁,今天书记这么大方?”
杨书记嘿嘿笑了笑,说道,“不是我小气,主要咱们赚的每一分钱,那都是集体的,咱们被社员们推选出来做事,当然要对得起他们的付出。”
说着摆了摆手,“不过今天不一样,你们都是功臣,尤其是你,小陈,要是没有你,咱们想在地委开店,而且是开这么多店,我是做梦都不敢想。没得说,今天必须要好好犒劳你们一下。”
陈凡当即搓搓手,笑道,“那、书记,去工农饭店怎么样?”
“工农饭店?”
杨书记一听,这个名字似乎不错,应该是个贴近群众的地方,便笑着点点头,“行啊,那就工农饭店。”
陈凡一听,那表情管理就有些憋不住了,眉毛嘴巴乱跳,五官就跟要散伙似的。
杨书记看到他的样子,心里顿时有点发毛,弱弱地问道,“等、等一下,那个工农饭店,是个什么地方?”
不等陈凡说话,张文良便憋着笑解释道,“工农饭店就是以前的望江楼!”
上次陈凡请人吃饭,两个人吃掉6块多,很是让他记忆犹新啊!
杨书记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他眼睛瞪得老大,失声惊呼,“望江楼?”
他可不是建国以后才出生的小年轻,大女儿都24了,还能小得了?
那望江楼的名气,以前不知道听过多少回,那是他能去的地方吗?
想到这个,杨书记没好气地瞪着陈凡,“伱能不能有点谱?”
陈凡忍不住哈哈笑了几声,眼看着杨书记脸色越来越黑,赶紧说道,“如果要省钱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地方了。”
杨书记,“哪里?”
叶树宝,“别是个小面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