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丽丽这时才回过神来,呼出一口长气,眼里满不可思议,“那么多钱呀?”
“嗯哼。”
陈凡看着她,笑道,“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学写文章?等稿费制度恢复以后,也能赚点小钱钱。”
姜丽丽一听,赶紧摇头,讪讪笑道,“还是算了,我可写不来。”
陈凡对着她说道,“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写的,鲁迅先生以前还是学医的呢,他后来不也成了大作家,最多的时候,一个月的稿费就有几百块大洋,而且为了多赚钱,他就特意写容易写的杂文,随随便便写几个字就能登报,而小说创作费时费力,写的自然就少。看看,连大作家都会想办法赚钱,你不会觉得比鲁迅先生和巴金先生更高尚吧?”
“没有没有。”
姜丽丽赶紧摇头否认,抿着嘴笑道,“我就是没想过,自己还可以写文章。”
陈凡笑了笑,“那你好好考虑一下,考虑好了,再和我说。”
姜丽丽轻轻点头,“好。”
顿了一下,她又好奇地问道,“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陈凡撇撇嘴,谎话张口就来,“从旧报纸上面看的,忘了是哪一年的,批评作家收入太高,里面列出来的数据,后来就取消了稿费制度。”
姜丽丽恍然点头,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皱皱鼻子,说道,“其实,我觉得大作家能够拿那么多的稿费,虽然确实有点夸张,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陈凡靠在椅背上,看着她笑道,“哦,真的吗?”
姜丽丽点点头,正色说道,“我是这么想的,文学作品也是精神食粮啊,可以提高读者的精神修养,丰富人们的文化生活,如果写的好的话,多拿稿费也是应当的啊。因为他们的稿费又不是一个人掏给他们的,这就和工厂生产产品一样,因为产品质量好,更多人喜欢,自然就有更多的人买,然后收益就越高。其实都是一个道理。”
陈凡看着她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文学作品的质量和稿费收入的高低并没有必然联系,而是与市场偏好有关。这点跟她也解释不清楚,再说下去,恐怕就算自己敢讲,她也不敢听。
顿了两秒,他看着姜丽丽笑道,“这些是你自己想到的?”
姜丽丽脸色红了红,轻轻摇头,“不是,是以前我姐姐跟我讲的。当时棉纺厂提出要奖励生产数量多的工人,按照生产数量发奖金,厂里的争论很多,姐姐也在家里讨论了这件事,当时她就是这么说的,我只是觉得情况差不多,就这么说了。”
陈凡有些惊讶,看不出姜甜甜还有这份见识。
这种观念在后世的人看来,可能是天经地义,但是在这个时代,却是石破天惊。因为一切生产都要按照“计划”走,工厂的任务就是完成上级下达的生产任务,至于主动超额完成任务,不是没有,却不过是凤毛麟角,这样的人只要能熬得住,等到几年后,基本上都成了风云人物,前途不可限量。
收回思绪,陈凡对着姜丽丽说道,“记住了,这些话不要对其他任何人说。”
姜丽丽听到这话,脸上立刻浮现灿烂的笑容,轻声笑道,“我可没有那么傻。别说这些话,就是你刚才跟我讲的,我也一个字都不会对其他人讲。”
她抿了抿嘴,眼神中分明有些落寞,“在别人看来,我是后进份子,是需要被帮助的对象,只要我敢说与钱有关的任何事情,在他们看来,都是我在想发财。”
她抬起头看着陈凡,“所以,很多话我只跟你讲,不会对其他人说。”
陈凡挑挑眉头,对她竖起大拇指,“聪明。”
事实上,这也是他敢和姜丽丽说这些的原因。一个不被众人接受的人,不管她说什么,那些人都不会听,只会按照自己的既定印象去判断。
那么正好,心里憋着许多秘密的陈凡,和姜丽丽聊起天来,便有些肆无忌惮,很多不敢和别人讲的话,在她面前都敢往外冒。
而姜丽丽也非常享受这种被信任的感觉,自然将他引为知己。
姜丽丽此时面对陈凡的夸奖,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个也是我姐姐教我的,不要和其他任何人说这类话,最好是不要说话。”
陈凡顿时眉角飞扬,“所以我不是人?”
姜丽丽俏脸微红,抬起头看着陈凡,“哪有。”
顿了一下,她咧着嘴笑道,“你相信我,才会和我说这些话。所以我也相信你,才和你说这些。”
陈凡抿抿嘴笑了笑,轻轻点了点脑袋,然后哈出一口长气,指着桌上的票证,笑着说道,“猜一猜,这里有些什么?”
姜丽丽探头看了看,“呀,好多工业券,还有粮票和油票?”
陈凡点了点头,指着票证说道,“20张工业券、100斤全国粮票、10斤油票,20尺布票、1斤糖票、5两茶叶票、10盒烟票。就这些。”
姜丽丽睁大眼睛,“这么多呀?”
陈凡深吸一口气,想了想说道,“说多也不算多,如果按照以前的稿费制度,每千字4到15元,我的小说是3万8千多字,按最低标准,应该有152元的稿费,如果按照10块钱的中间值,那就是300多块。”
他说着抬起头,笑道,“对比这些票证,你说是多还是少?”
姜丽丽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一斤粮票就值4分钱,全国粮票要贵一半,100斤也不过6块钱而已,工业券现在不是特别紧俏,1块钱左右就能买一张,那也只是20块,其他票证虽说都是好东西,可对比价值,比稿费还是差了太多。
但是,这要看和谁比。
对比普通的工人同志,这些票证可能要攒好久,更别说一年只有一次获得票证机会的生产队社员。
而陈凡却只用了一篇文章,就换来这么多票证。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如果说刚才陈凡给她举那些大作家的例子,她只是在精神上受到冲击,现在却是切切实实的体会。
陈凡突然将票证收起来,呵呵笑道,“这就是我的小金库了,你可不要跟别人说啊。尤其是有这么多票,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不知道。”
姜丽丽对着他笑道,“知道啦。”
平时又没有其他人和她讲话,所谓的别人,不就是黄莺她们么。就冲陈凡这句话,她心里就知道,在陈凡眼里,自己更近。
想到这里,她的脸色又不禁红了一下。
陈凡将小信封收好,又去拿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