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姜郡丞脸色惨然,犹豫了一会,徐徐拜倒。
“多谢郡守大人成全!”
说完,脚步踉跄而去。
望着姜郡丞逐渐远去的背影,渠复环顾左右。
“来人,去把张氏兄弟给本官带来!”
……
南阳郡原本是楚国的宛邑,秦昭王时期,被秦国夺取,改名为南阳,治所在就在原来的宛县,也就是后世河南的南阳。
南阳共有三大家族,庾氏,杜氏,以及张氏,在楚国时,已经是南阳根深蒂固的大族,等到秦昭王夺取宛邑,设置南阳郡,他们当即又毫不犹豫地转身投效了大秦。
当时的大秦,需要尽快平定这块战场前沿的阵地,正是需要笼络当地豪强的时候,故而千金买马骨,对他们大加封赏,不仅原本的土地没动他们的,反而颇为优待,甚至还把清除的那些家族中的田产转让给了他们一部分。
他们三家,这才得以保全,延续到今天,在南阳的势力,已经盘根错节,算是南阳郡的望族,平日里,就连郡守都礼敬三分。
这三家,良田万顷,阡陌相连,郡城附近上好的水田,几乎全是三家的私产。不少农户为了维持生计,不得不租种着他们家的田产。
算得上是这南阳郡的土皇帝。
但平日里,也算安分守己。南阳的百姓,虽然穷苦了些,但如今战事平息,日子勉强也还算过得下去。但今年却有了新情况。
那就是朝廷在皇长孙的建议下,在各地推广占城稻,而南阳地处河南,水田又多,自然是朝廷重点推广的地区。
但问题是,这个所谓的占城稻,谁也没见过,谁愿意把自己上好的水田让出去,种这些不知所谓的新稻种,据说还是来自南方的蛮夷之地?
但始皇帝要求推广,下面的官吏自然就有应对。
没人乐意种新稻种,那就下任务!
首当其冲的,当然就是占据水田最多的这三大家族。三大家族,也有自己的办法。不是让种新稻种吗?自家最肥美的水田,肯定不能种这种不知还不知道大头小影的稻子,万一要是收成不好,又或者是根本水土不服,没有收成,那损失就太严重了。
那怎么办?
当然就把任务转嫁给租赁他们土地的老百姓身上。
老百姓不愿意种怎么办?
当然是硬办!
强行把新稻种卖给你!
没钱买?
那就借给你!
不想种?
那就强行给你种上?
已经种了别的?
那就刨了!
敢反抗,那就打一顿,一顿不好,那就两顿。
区区农户,怎么能跟这些势力庞大的土皇帝抗衡?
很多百姓,不得不忍气吞声,接受了这个现实。对于这些,郡县中的这些官吏,自然是心知肚明,但为了政绩,谁也懒得去为了这些平头百姓去得罪三大家族。
更何况,有人愿意去帮自己把推广占城稻的任务完成,何乐而不为?
箧的儿子,筐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被张家的人给打死的。
大秦是推崇法家之学,政令严苛而周密,但那也只是政令律法。这种东西,不要说在大秦,就算是在后世,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在关中,老秦人的地盘还好一些,出了关中,那就真的是不好说了。
事情其实很简单,箧家庭极为困苦,地里已经种下的粮种,都一家人忍饥挨饿,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如今,让他们刨了,再花钱买新稻种,他们哪里肯?
尤其是箧的儿子筐,年轻气盛,眼见张家的人去强行刨他家的庄稼,当即红了眼,拎着耒上前阻挡,结果被张家暴打一顿,拖走了。
原本大概是想杀鸡骇猴,打一顿,震慑一些其他人的,结果大概是下手有点狠,直接把人给打死了。
人拖回来,给扔下两钱就走了。
唯一的儿子被人活活打死,箧的老伴承受不了这种打击,郁郁而终。箧想要告状,但告状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只要张氏愿意,他门都出不去!
就算是出了门,都能给你堵回来,就算是侥幸到了县衙,也没用,那些衙役胥吏那一关你都过不去,回头打骂一顿,还得再给你扔回来。
这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至少,在张氏看来,死个把刁民,不过是区区的小事,那是真的过去了。
直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