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死不成,冲撞了殿下,你就算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然而,那老者似乎铁了心,在那里拼命厮打挣扎。
“老头子我早就该死了,我儿子死了,老婆子也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要见殿下,我要去问问他,他凭什么要出那害人的政策,若不是他,我儿子怎么会被人害死——放开我,不然,老头子我就算是死了,也合不上眼睛……”
“闭嘴!你莫不是想害死我们……”
见这老者,不管不顾的在那里呼喊,一旁的管事,大冬天的,额头汗都下来了。听着那身材干瘪的老者,那声嘶力竭的呼喝,赵郢脸色也不由慢慢收敛。
“下人办事不力,惊扰了殿下,是臣之罪,臣这就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渠复见那边动静越闹越大,赵郢脸上已经有了一丝不快,也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告了个罪,就要过去,赵郢见状,忽然笑了笑,跟着站了起来。
“无妨,正好闲来无事,我也跟郡守一起过去看看……”
见渠复带着皇长孙殿下亲自过来,所有人顿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那老者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放弃了挣扎,脸上露出一丝畏缩的神色。
“何人竟敢在殿下面前大声喧哗,还不赶紧带下去——”
渠复看着兀自拉着老者在那里发愣的管事,忍不住眉头一蹙,出声呵斥道。听到郡守的命令,随行的侍卫,赶紧上前,想要把老者拖下去。
却被赵郢出声拦下。
“且慢——”
渠复的随行侍卫顿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扭头看向一旁的渠复,渠复有些不快地呵斥道。
“没听到殿下的吩咐吗?还不赶紧放开……”
那老者忽然得了自由,有些反应不过来,站在那里发了会呆,才慢慢地醒过神来,看着正一脸温和的赵郢,噗通一声跪到地上,砰砰磕头不止。
此时,已经进入十月中旬,脚下的土地微微泛着苍白的色泽,又冷又硬。但这老者却全然不顾,只顾着拼命磕头,只是两下,额头就已经血肉模糊。
险些混着泥土,从额头流下来,干瘦的脸上,瞧着竟有几分凄厉。
“老人家,不必如此,有什么话,且站起来说……”
赵郢上前,蹲下身子,亲手把老者扶起来。那老者,原本还要挣扎,可不知道怎么着,身子一轻,人就已经起来了。
“老人家,说说吧,到底何事……”
老者看着赵郢那温和的脸庞,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想要质问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一时间讷讷不能语。
赵郢也不催促。
“我刚才听闻老人家说,你的家人,好像因为我的政策而死?不知道可以具体说说?”
赵郢此言一出,渠复顿时脸色大变,正要上前说话,却被赵郢拦住。
“无妨,无论对错,总得让人家说话,且听听老人家怎么说……”
他虽然言辞温和,态度和蔼,但内心其实十分纳闷,仔细回顾了一下自从自己参与政事以来的所有政策,自问没有害民之举,很想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大概是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自认为此次难逃一死,这老者反而不紧张了。
索性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红着眼睛道。
“老汉一家三口,原本有几亩薄田,虽然吃不饱饭,日子过得苦一些,但这两年不打仗了,小儿是个肯下力气过日子的,又租赁了城中张大贵人的几亩水田,就算朝廷的赋税重一些,也还算勉强能活得下去……”
说到这里,老者忍不住指着赵郢,流着眼泪道。
“可谁知道你这个不知所谓的皇长孙,却偏偏要推广什么占城稻,逼着老汉一家改种新稻种,可怜小儿东拼西凑,饿着肚子种下的庄稼,才刚刚长出来,就被你们强行给刨了去——你们这是作孽啊……”
老者忍不住捶胸顿足。
“作孽啊,老天爷不会放过你们的!才长出来的庄稼啊,就这么给刨了——小儿只不过就是辩解了两句,就迎来了一顿毒打,小儿气不过,非要去找张贵人理论,谁知道,谁知道……”
说到这里,已经是泣不成声。
“去的时候还好好的,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赵郢的脸色已经阴沉似水,一旁的渠复听得汗都下来了,他恨不得直接上前堵住这为老者的嘴巴,但看到皇长孙那冷冰冰的目光,却不敢有一丝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