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矩子这几年游历楚地,怕是不知道,最近这几个月,咸阳城出了一位了不起的少年才俊——”
说到这里,淳于越端起茶杯,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神清气爽地抿了一口,这才在对面老者快要不耐的眼神中,慢悠悠地道。
“矩子远在楚地,可曾听闻,长公子嫡长子赵郢之名……”
“伱说的是哪位创造出皇孙车,皇孙磨,皇孙犁的少年?”
对面老者说着,眼中都不由露出一丝嘉许的神色。
“此子虽然不是我墨家之人,但好似得到了我墨家机关之所学,那些农具,老夫已经看过,看似简单,其实大巧若拙,对天下百姓助益良多,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少年才俊……”
他虽然刚才楚地游历回来,但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忽然间名声大噪的赵郢之名。
淳于越放下茶盏,捻着胡须,笑呵呵地点了点头。
“然也,你初来咸阳,怕是不知道,这位皇长孙殿下深得陛下喜爱,每日都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提携重用之意,已经表露无疑,所谓爱屋及乌,若是长公子能因皇长孙之故,得以重返朝堂,我们儒墨两家所求岂不是迎刃而解……”
被淳于越称之为矩子,看上去如田间老农的男子,没有去喝茶,反而眉头紧蹙,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他一时间有些搞不准,到底是淳于越这位儒家领袖彻底倒向了朝堂,还是因为真的看好那位皇长孙的未来。
竟然不惜俯下身段,游说自己去帮那位从未曾谋面的皇长孙,帮他建功立业,尽快地在朝堂中站稳脚跟。
赵郢虽然极得始皇帝宠爱,看似风光无限,但在朝中根基浅薄,手下能用之人也极其匮乏,最关键的是除了一些工匠之能外,对朝廷并无大功。
皇孙犁等虽然作用重大,但在以军功起家的大秦,其实功劳也就那样。
不然,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工匠封妻荫子,加官进爵。
虽然秦朝对工匠颇为重视,但说到底也就是工匠罢了,皇长孙可以有工匠之能,但绝不能仅仅有工匠之能,也不能凭借些许工匠之能,就站稳脚跟。
要想真正站住脚跟,还得靠军功说话。
“如今那位皇长孙确实如你所言,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这些年,他游历楚地,抵制官府的一些“暴政”,对大秦并无多少好感,但久经战事的他,却也敏锐地发现,这几年,大秦看似天下太平,鼎盛一时,其实暗里已经暗潮汹涌。
隐隐有了霍乱的苗头。
他抵触秦朝的“暴政”,但他更反对永无止休的战争!
若是自己真的能通过帮助那位深得始皇帝喜欢的皇长孙,从而让那位长公子扶苏登上太子之位,消弭了那些可能爆发的战乱,也不算违背了墨家的理念。
淳于越闻言不由大喜过望。
“矩子高义,老夫曾与那位皇长孙有过一面之缘,又曾与长公子有一段师徒的情分,这就亲自带您去拜访那位皇子孙……”
话音未落,就听到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抬头一看,真是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卓易。
“何事——”
“启禀先生,皇长孙殿下来访——”
淳于越闻言先是一怔,继而与被他称为矩子的老者相互对视一眼,忍不住揽须哈哈大笑。
“此乃天意也——”
说着扶案起身,回顾对面老者。
“矩子,且随我一迎如何……”
赵郢在外面并没有等多久,很快就听到院子里面响起逐渐清晰的脚步声。
“不知道殿下到来,有失远迎,请殿下恕罪——”
随着脚步声起,三道人影从院子里快步迎了出来。
当先一位须发皆白,身材消瘦,正是他有过一面之缘的老先生淳于越。一段时间不见,如今看着步履稳健,精神好像越发矍铄。
与淳于越并肩而来的是一位粗布麻衣,脚蹬木屐,面容粗犷,看上去如同田间老农般的老者。
看着这位老者的打扮,赵郢不由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这打扮,他熟啊。
这是墨家弟子的装扮,新兵大营里藏着一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