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不善——”
唯恐项梁叔侄不以为然,殷通神色郑重,伸手从书架上抽出一卷竹简,推给了项梁。
“就是这个——”
项梁打开一看,不由眉头微蹙。
竹简开篇写着几个清晰苍劲的大字:铸军魂!
只是看了一个开篇,项梁的脸色便不由变了,等他快速地看完整篇文章,眉间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
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绝不能让这篇文章在郡中传开。
看着自家叔父脸色有异,项羽不由纳闷地凑了过去,看着那一行行浅显直白的文字,项羽也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如今他们之所以能凝聚人心,除了打着复仇的旗号之外,仗着的就是普通百姓对于暴秦的抵触。
秦朝统一六国之后,车同轨,让楚国贵族车马不能外出,昔日彰显身份的仪仗不能使用,书同文,让他们的掌握的学问,瞬间折损泰半,优势不在,统一度量衡,让他们再也没办法利用度量衡的差异性,聚敛钱财。
按照人口,给百姓分配土地,却不允许买卖,让贵族再也不能肆意地吞并百姓的土地。最重要的是,秦朝重用法家,让各家学说都成为附庸,甚至没有了生存的空间。
这是与天下贵族为敌!
天下贵族莫不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
但对于天下的普通百姓而言,最让他们深恶痛绝,最让他们抵触的,其实还是移风易俗,禁绝淫祀,以及严苛细致到极点的法令条纹。
祖祖辈辈都这样婚丧嫁娶,耕地种田,到了大秦,就不允许不合法了!
每日虔诚祭祀的各种神灵,忽然间就成了淫祀,被强行摧毁禁止了……
总之,成为大秦子民之后,天下的百姓感觉自己就像忽然被套上了一副重重的枷锁,一举一动不得自由,甚至会动辄得咎。
顿时感觉苦不堪言,水深火热。
这才会自居不自觉地跟紧自己等人的步伐,但若是任由这篇《铸军魂》流传开去,天天宣讲,一旦这些百姓被蛊惑了……
如果说前面的推恩令是在削弱天下贵族,这《铸军魂》分明就是在掘天下贵族的根!
一旦让他们得逞,祖宗的荣光将自此断绝!
一时间,书房里三个人,默然不语。
“郡守或可以扣下这份公文……”
沉默良久,项梁看着郡守殷通,语气有些迟疑。
殷通闻言苦笑。
“若是我今日扣下这份公文,恐怕不出旬月,殷某人这颗脑袋就会挂在会稽郡的城头之上,就一家老小,死无葬身之地——也会坏了将军的大事……”
项梁闻言沉默。
一旁的项羽,拍案而起。
“区区小事,何必揪心——郡守只管把公文发下去,所谓令不下乡,朝廷就算是再厉害,还能逐乡逐村地去核实不成,只要那些乡老们闭上嘴,这公文便形同虚设!”
项羽此言一出,项梁和殷通不由眼睛一亮,下意识地相互对视一眼。
这倒是个办法!
只要掐住乡老这个源头,朝廷便无计可施。
难不成,他们还能弄出一大堆竹简,漫天遍地地发公告?
根本就不可能!
大秦没有那个实力——
而对付乡老……
若是连区区几个乡老都对付不了,项梁觉得自己这些年就白活了。经过这些年辛辛苦苦的经营,如今的会稽郡,早已经成了铁板一块。
……
身居咸阳的赵郢自然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项羽和项梁叔侄,也在苦心孤诣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对付自己。
此时,他正和始皇帝一个人躺在一张摇椅上,神色悠然地晒着太阳。
远远看去,逍遥惬意似神仙。
但若是有人能凑近去听他们祖孙二人对话的内容,一定会觉得惊心动魄,后悔自己长了一双耳朵了。
“郢儿,你小小年纪,对这人心倒是掌握的透彻,当日你阿翁若是能有伱一分机灵,也不至于被朕给撵到上郡去喝西北风……”
始皇帝乐呵呵地摇着摇椅。
如今,祖孙二人,已经不避讳谈这个话题了。
“我阿翁哪有大父说得那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