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懂得磨豆腐的小厮,一个是后厨做菜最好的厨娘。
上郡酷寒,环境恶劣,自己能给这个便宜阿翁做得也只有这个了。
临别在即,赵郢抢到马车旁边,扒着马车的车窗,与马车里的扶苏四目相对,神色终于多了几分前所未有的认真。
“阿翁,我们做个君子之约如何……”
看着虽然高大英武,但脸上还有几分稚嫩之色的儿子,忽然间这么跟自己说话,扶苏哑然失笑,连离别的伤感都驱散了几分,有些凑趣地点了点头。
“好,说吧,想要给阿翁有什么君子之约——”
“君子一言……”
赵郢目光灼灼地看着这个即将北上的大秦长公子,关系着自己后续极为重要一环的老父亲,缓缓地伸出了手掌。
扶苏哭笑不得,这孩子这是连自己这个阿翁都不相信了啊。
“啪啪啪——”
非常配合地伸出手掌,来了一个三击掌。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赵郢知道这位便宜老爹的秉性,只要答应的事情,就绝不会食言,这才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封好的锦囊,不动声色地塞到了扶苏的掌心,压低声色,在扶苏耳边轻声道。
“阿翁,若有朝一日,国有巨变,您也面临着生死抉择,切记打开这个锦囊——在此之前,切勿偷看……”
说完,不等扶苏反应,就径直退开身子,冲着马车深施一礼。
“阿翁,此去一路保重,家中诸事,不用担心,孩儿自会照顾周全——”
马车上,看着躬身施礼的儿子,和不远处站着的芈姬、赵起和赵希三人,扶苏很想当场跳下来,问个清楚,但自家这个儿子显然没有想和自己深谈的意思,只能紧紧地把那个锦囊握在掌心,冲着外面徐徐点头。
“保重——”
车轮辘辘,扶苏的马车逐渐远去,依然有无数心思各异的人,站在道路两旁,尤其是一些六国的贵族,神色肃穆地冲着扶苏的马车拱手送别,高呼长公子保重。
但扶苏的马车,至始至终都未曾停下脚步,甚至连车帘也未曾掀起分毫。
扶苏虽然性子执拗,但并不是蠢货,他深知外面这些人,到底抱着什么心思,只不过,他懒得搭理罢了。
自己推崇儒家之道,或许有利于六国余孽,但自己推崇儒家之道,绝非为了六国余孽,他们于己而言,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工具罢了。
此时,自己被再次驱逐,几乎彻底断绝了返回咸阳的机会,这个时候他们再来送别,大概是看到了机会,以为可以借机把自己彻底退下悬崖罢了。
这个世界,没有敌友,只有利益。
至始至终,他都很清醒。
唯一让他有些遗憾的是,这一次返回咸阳,来去匆匆,没能亲自面见老师淳于越,没能亲自问他一句:
我们原来的路,难道真的错了吗!
但一直到他的马车走出西门,折道北上,离开咸阳,他也未能见到老师的身影。
……
溪水草堂。
一身縕袍,腰悬长剑的卓易,看着巍然端坐在几案前的淳于越,轻声问道。
“老师,我们真的不去送送长公子吗?”
淳于越微微摇了摇头。
“不去,也不可去……”
见自家这位弟子,依然一脸不解,淳于越按着腰间的长剑,徐徐站起身来。
“今时不同往日,昔日,我们送长公子,是抱着殉道必死之心前去,愿以此身践行吾道,以谢公子厚恩——”
说到这里,淳于越冲着北方神色恭敬地抱拳拱手。
“但如今我们已经得那位先生指点,彻悟儒道本真,明白了我辈肩上担负的使命,找到了实现我儒家之道的方向,岂能轻举妄动……”
“更何况,我们前去送别,对公子无半点助益,反而会给公子增添一些不必要的烦扰——相见不如不见,不送也罢……”
卓易沉默不已。
身为儒家子弟,儒道的护道者,他自然知道自己的使命和责任,也明白自家老师说的道理,但明白归明白,心中还是隐隐有些发堵,总觉得今日的举动,有些愧对长公子昔日的厚爱……
有心想要护送一程,但脚下却似有千斤之重,最终只能化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冲着扶苏离去的方向,默念了一句。
“公子保重——”
……
送走了自家便宜老爹,赵郢回头见芈姬有些失落,特意又留下陪着多说了会儿话,这才起身回后花园,继续练习骑射,打熬身体。
值得一提的是,他如今的三千米急速障碍跑,已经正式抵五分钟的关隘。整个人跑起来,如一道闪电。
骑术也突飞猛进,哪怕不借用高桥马鞍,也已然可以一边策马奔腾,一边拉弓射箭,有了匈奴精锐骑兵的水平。
最后一块短板已经补上,他觉得,哪怕李姝武艺高强,遇上现在的自己,也断然没了挣扎的余地。
虽然武艺可能有点跟不上,但自己快啊!
等他锻炼完,又在两位年轻貌美的侍女服侍下,舒舒服服地洗完热水澡,换上一身宽松的袍子,背着双手,走出小院,优哉游哉地准备去吃今日份加餐的时候,一旁一个颇为冷僻的小院你,忽然冲出一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