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师父提醒的是,我明日就过去给阿翁请安——”
见胡亥还能听得进自己的建议,赵高微微松了一口气。虽然陛下对赵郢的态度好的有点过分,但所幸那赵郢也只是皇长孙,只要十八公子能争气些,应该问题不大吧。
虽然这样想着,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还是隐隐有些不安。
主要是,长公子那边依然没有任何的反应,联想到淳于越忽然之间的转变,他心中越发有些紧张了。
不会长公子也变了性子吧?
正在他心中思忖,怎么给胡亥一个提醒的时候,却听胡亥语气轻快地说起了另一件事。
“师父,您还记得我前天给你说的那位故韩相国的后人吗?他今日提出,想让我帮他引见一下您……”
赵高闻言,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不太想跟这种人搭上关系,毕竟他是始皇帝身边的近臣,身份敏感,一旦跟六国余孽扯上关系,说不准就会惹一身麻烦。
见赵高似乎有些不太感兴趣,有想要拒绝的意思。
胡亥一脸认真地道。
“师父,那人姓张名良,真的是个颇有才干的人,若是您见了,恐怕也定然喜欢,而且,他说,他有办法解决您心中的困扰……”
赵高闻言一怔,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胡亥,笑了笑。
“又是个张仪苏秦之流吧——我整日侍奉在陛下身边,心中能有什么困扰……”
说到这里赵高轻轻地摇了摇头。
“算了,既然公子如此看重此人,那我就见上一见,也是无妨……”
胡亥一听,不由偷偷松了一口气,笑着道。
“师父若是看着可用,我回头就在这咸阳城里给他谋一个前途,留在身边,也好有个帮手……”
赵高点了点头,又跟胡亥说了会儿话,检查了一下胡亥的课业,这才起身告辞。
然而,车子刚走出胡亥府邸不远,就忽然停了下来。
赵高眉头一皱,刚要发问,就听外面响起一个清朗温和的声音。
“学生张良,求见中车府令……”
赵高闻言,不由眉头一挑。
这个张良,来的太快了。前脚十八公子刚刚做了引见,后脚就在府门之外拦住了自己的马车,这举动分明是要避开胡亥,想跟自己私下见面。
赵高下意识地就想拒绝,但一想到这个张良让胡亥的传话内容,又不由有了几分迟疑。跟其他人不同,他跟长公子扶苏真的有嫌隙。
当日,赵高犯下大错,长公子扶苏和将军蒙恬,都曾力主严惩,判处死罪,最后还是始皇帝喜欢他做事严谨,用得顺手,才赦免了他的罪过,让他逃过一劫。
以后,若是真的长公子重新得势,别说前途,他的小命都不见得能有保证。所以,赵高唯一沉吟,便做出了决定。
“让他上车来……”
车帘掀开,赵高就看到一个身材修长,面如冠玉,一双眸子平静深邃的中年男子,神色从容地从自己对面跪坐下来。
“学生张良,见过中车府令……”
赵高目光一闪,不动声色地盯着这个忽然拦路求见的故韩相国的后人,声音淡淡地道。
“你专门在此等我,到底所谓何事……”
“解中车府令心中烦忧——”
对赵高脸上的冷淡,似乎视而不见。
张良泰然自若地舒展了一下宽大的袍袖,一脸微笑地看着眼前的赵高。
赵高目光一冷,按着腰间长剑,眼中已经带了几分杀气。
作为大秦最著名的剑客之一,赵高有把握,自己可以在一招之内,结束坐在自己对面的书生。
这也是他敢让这个人,上马车谈话的底气。
“我有一计,可让长公子彻底失去圣心,从此留在上郡,再无机会返回咸阳……”
赵高目光一凝。
眼中的杀意,已经宛若实质。
这种心思,可做而不可说,一旦传出去,等着他的就是灭顶之灾。
面对着赵高的目光,张良若春风拂面,笑意不减。
“中车府令何必如此紧张,我乃是十八公子门下走狗,自当为十八公子谋划,十八公子如今看似繁花如锦,烈火烹油,但其实危机四伏,一旦长公子回京,就会彻底被打回原形,此非我之所愿……”
说到这里,张良身子微微前倾。
“到时候,良自可远走高飞,但中车府令恐怕走不开吧?更何况长公子原本就对您不喜,您偏偏又身为十八公子之师,时常为十八公子谋划……”
说到这里,张良笑了笑。
“我们也不用您多做什么,只要您在咸阳,稍稍配合,顺水推舟,便大事可成……”
赵高闻言,不由沉默不语。
目光灼灼地盯着张良打量了许久,这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你且说来听听……”
新年将近,咸阳的街头已经有了几分寒意。
此时,暮色四合,宛如一头可怕的猛兽,悄无声息地笼罩住了这一片天地,没人知道,在这咸阳城里,始皇帝的眼皮之下,竟然有人敢图谋这等掉脑袋的大事。
长公子扶苏,大概也料想不到,他已经被自家阿翁赶出了咸阳,还有人对他念念不忘,想要再推他一把,彻底断绝了他返回咸阳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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