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重新站立在自己面前的皇长孙,始皇帝不由哈哈大笑,出手大手,用力地拍了拍赵郢的肩膀。
不过,心中却颇有些为自家翁主不服,回到自己的厢房里,自己琢磨了半天,又重新换上了自己在草原时候的服饰,又用心地编好了自己小辫子。
“孙儿郢,给大父请安——”
“一走数月,有些想念大父,前几日,忽然梦到大父在梦中叫我,愈发归心似箭,一日也待不下去了,就干脆急行军回来了……”
赵郢躬身回礼。
“你个臭小子,就知道瞎胡闹……”
虽然嘴上骂着,语气里却没有半点想要责备的意思。
“不过,还算你有良心,知道想着大父……”
赵郢笑道。
“我主要是怕大父偷懒,不肯按时吃饭,不肯按时休息,也不肯按时锻炼——快说,我走之后,您老人家,有没有按照我的叮嘱好好休养身体……”
看着自家孙子,那毫不相让的目光,始皇帝忽然有些莫名地心虚,干咳一声,故作淡定地摆了摆手。
“臭小子,你这一回来,就想管着朕,朕——朕自然有好好休养身体……”
赵郢:……
大父,您但凡说的硬气一点,我就信了!
不过,他也没有当场揭穿始皇帝的把戏,不过心中却做好了,再次亲自盯着始皇帝饮食休息的打算。
“那就好,不过,您老人家的饮食和休息,以后就归我了,反正以后我哪里也不去了,就天天盯着您老人家——对了,您老人家年龄大了,平日里,没事少去那些妃嫔媵嫱那边折腾……”
始皇帝:……
没好气地抬手在赵郢脑袋瓜子上拍了一巴掌。
“你个臭小子,出去一趟,越发没大没小了……”
赵郢很无辜地缩了缩脖子。
“我这不是为了大父您身体考虑吗?瞧我出去这才多久,您就瘦了这么多——大父,旦旦而伐,噬魂销骨啊……”
始皇帝:……
他知道,自家这个大孙子恐怕是发现了自己身体的状况,怕自己多心,故意借着这个机会在插科打诨,逗自己开心。
故而,抬起巴掌,作势欲抽,可最终,还是变抽为抚,伸出大手揉了揉赵郢的脑袋。
他忽然发现,几个月不见,这个臭小子似乎又高了些许,瞧着怎么着也得九尺开外了,眼中不由露出一丝老大父的笑容。
“不错,虽然黑瘦了些,这身子骨看着却又结实了不少……”
说到这里,始皇帝主动岔开了话题。
“伱在江南的举动,我都看了,还算不错,就算是朕去了,也未必能有你办的漂亮……”
说到这里,始皇帝忽然扭头,目光深邃地看向身边的赵郢。
“不过,有一点,我一直没有看到你跟我提起过……”
赵郢泰然自若。
“大父是说,整治江南淫祀的事……”
始皇帝微微点了点头。
“淫祀横行,不仅惑乱地方,而且不利于民心一统,南北为一,故而朕昔日才下令,捣毁淫祀,册封天地鬼神……”
赵郢点了点头。
他自然知道,始皇帝这项政令的伟大与高明之处,但问题是,信仰这种东西,急切之间,哪里改变得了?
一旦太过急切,反而会激化楚地百姓与大秦之间原本就有些紧张对立的情绪。
故而,他这次南巡,除了一部分,类似以人生祭这种极为野蛮的祭祀之外,其他几乎都没有怎么干涉整顿。
“大父,欲速则不达……”
赵郢很是诚恳地解释道。
“就比如,若是有人不允许我们过年的时候举行祭祀,又或者是不让我们祭祀的时候举行傩戏,又或者是开上巳节,不允许我们春游,大父以为如何……”
始皇帝闻言,不由眉头微蹙。
赵郢对他的神色变化视若不见,很认真地道。
“大父禁绝淫祀,绝对是目光长远,落子千年之后的善政,是大秦南北为一,江山一统的根本,但郢儿认为,移风易俗,宜缓不宜急,需要潜移默化的引导,就跟温水煮青蛙似的,才最为稳妥,若是强行干涉,说不准反而会激起百姓的逆反之心……”
说话间,祖孙二人已经走到章台宫露台的边缘。
始皇帝下意识地张了张嘴,想要反驳,想告诉眼前的这个孙子,武力才是最快捷有效的手段,但最终还是微微点了点头,保持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