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些衙门的胥吏,大多都是用的当地人,里面的关系盘根错节……”
赵郢见他一脸担心,不由笑着摆了摆手。
“无妨,你只管去安排吧,此事我另有安排——排查这种事,细致繁琐,还是他们这些当地的胥吏做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见赵郢另有安排,惊也就不再说什么,出去找人安排了。
“殿下这是要打草惊蛇……”
等惊出去之后,张良不由眉头微蹙,看向正慢慢地翻看资料的赵郢。
“殿下就不怕真的惊到了他们,他们就此隐遁不出……”
见自己这位最重要的臂助,都有些不理解,赵郢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来。
“子房,到了如今,还有什么惊不惊的吗?”
张良闻言,顿时哑口无言。
确实,如今事情闹的这么大,皇长孙殿下又带着人马,风风火火地赶到长沙,为的什么,一目了然,若是有心藏遁,恐怕早已经不见了人影。
看着赵郢那平静之极的眼神,张良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顿时心中一凛,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偷偷捏紧了袖中的拳头。
见张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目的,赵郢这才缓缓地收回了目光,斜靠在椅背上,轻轻地把手中的资料重新推给张良。
声音平静地道。
“我要这些当地世家豪门的所有资料,不吝种类,越详细越好……”
“诺!”
张良伸手捧过赵郢跟前的资料,转身离开。他知道接下来的分析意味着什么,也从来没有什么时候,觉得手中这薄薄的书册,会如此沉重,压得他都险些有些喘不过气来。
……
几乎是同一时间。
长沙郡城外,一处占地颇广,不过看上去却颇为简陋的庄园里,正举行一次秘密的集会。
“……那位皇长孙殿下,这一次前来,不仅带着始皇帝的佩剑,而且带来了三千禁卫大军,恐怕是来者不善啊,诸位仁兄,可有对策……”
一位身穿云锦,长得白白胖胖,留着短髭的中年男子,眉头微蹙,看向书房中坐着的另外几人。这些人,有的年长,看上去须发斑白,甚至有了几分老朽的味道,有的则如这白胖的中年男子般,正值壮年。
不过,大家相同的一点就是,看着都带着几分养尊处优的贵气。
一个个气质沉稳。
若是有长沙郡当地的上层见到,定然会惊叹出声,因为这间在外人看来毫不起眼的庄园里,竟然汇聚了长沙郡中近乎大半世家豪门的话事人。
“云兄,何必如此紧张?那件事,早已经传得人皆知,我们长沙郡,虽然垂髫童子,也耳熟能详,不比当初的河东陨石,又或者是褚伯良之事,那位始皇陛下再是如何残暴不仁,也不能屠尽我们长沙郡上下数十万人……”
说到这里,接话的中年男子,神态悠闲地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慢悠悠地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茶沫,轻轻地抿了一口,这才神色淡淡地道。
“我听闻,我们这位皇长孙殿下,素来爱惜羽毛,有仁而爱人之名,颇得一些愚夫愚妇的拥护,若是这次,能激怒此人,让此人大开杀戒……”
说到这里,他眉梢微挑。
“对于我们来讲,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说完,端起茶盏,意态悠闲,犹如成竹在胸的智者。
谁知,他话音刚落,还没等到大家的惊叹,就有一个头发颓败,只剩后脑勺上勉强挽着一个斑白发髻的老者,有些不合时宜地接了一句。
“边家小子,若是那位皇长孙对我们大开杀戒,又该如何,你不要忘了,河东十六家血迹未干,殷鉴不远……”
声音苍老,甚至说完这几句话,都忍不住要喘息几声。
但老者此言一出,书房里的气氛瞬间一滞,若不是因为这层担心,他们怎么可能在这个敏感的时期,偷偷地聚集在这里。
“荆老不要危言耸听,此次与河东郡不同,韩信小儿,出身淮阴破败之家,穷极困顿,立功心切,而赵睦此人,也阴险刻毒,赴任之后,与河东诸家之间的矛盾不断,积怨已久,故而,这才敢铤而走险,冒天下之大不韪,借机一举坑杀河东大族十余家……”
一个身材消瘦,却精神矍铄的老者,就在此时,却放下手中的茶盏,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环顾了一眼,书房之中面带不安的几位家主。
“而此次,主事者,却是皇长孙殿下,我曾仔细了解过此人,虽然颇有才干,但却宅心仁厚,素有仁爱之名。上郡谶言,就是他力劝始皇帝,救下当地百姓,后来又是他出手救下刚好牵扯其中的墨家学徒,再后来,徐福自海外归来,毒丹案发,又是他不惜冒着触怒始皇帝的危险,救下了那一群招摇撞骗的术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