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暗示得已经颇为明白了,陈登也不是迟钝之人,很快想清楚了其中缘由,而且也听张韩说过,现在朝堂实际上在丞相手中掌控。
就连尚书台、御史台也是如此,丞相府的地位已经十分超然了。
陈登正色的思索了许久,已明白了各种深意,自己来接任这少卿,实际上行使的是寺卿职责。
而这个寺卿,同样是为了暗中督察百官,稳固朝堂。
“原是如此,这少卿之职,在下恐难以出功绩。”
“伯常举荐之人,日后自然着重升任,”郭嘉把话说得十分明白,“这大汉朝堂,不会怠慢元龙这种有功之人,而且匡琦城两胜,已是名震南方,若是继续留于广陵,岂不是屈才?”
“何意?”陈登眉头一皱,略有不解。
郭嘉笑道:“元龙还是不明白,陈氏久居徐州,下邳名族,多年人脉,你祖上门生故吏多遍布各地,又有家族底蕴在手,在广陵立下战功军威,威震四方。”
“而陈氏又是起于张伯常,却没有家族子嗣留在许都……也不曾有族人在许都为官,在广陵如此壮大,也只能在广陵,若行事稍有不慎……”
郭嘉的话戛然而止,陈登也愣神沉默,这次就自然而然的听明白了。
会因功绩而被防范,陈氏不是张韩,即便是如伯常这样的功绩,也需弃军权不要,时常犯错来保全自己。
陈登忽然觉得张韩聪慧、快活,可随心所欲,倒也挺好。
“在下明白了。”
陈登直接躬身,已经认命了,“君侯怎么还不来看我?”
他现在就只有这么一个疑问,而且还有很多话想和张韩说。
“还没来吗?”郭嘉都懵了,“我以为已经来过了。”
“没有……”陈登低下了头去。
“这个张伯常,不要太过分!”郭嘉腮帮一股,站起身来立即准备出门,“告假时说来看望你,我们都以为情深意重。”
“他十日了都在家一动不动!!”
说完,他直接大步流星的出去了,留下陈登一人在屋内黯然伤心。
晚上,张韩终于来了。
一到太医署,先大奔到陈登面前,拉起他正在端碗的手,满脸动容,双眸不断闪烁。
“元龙,你好了,好了就行!!这几日我担忧不已,寝食难安,始终记挂你的安危,如今一听你已几乎康健如初,立刻赶来相见。”
“你……”陈登一肚子火,但是看到张韩真诚的眼神又发不出来,直愣愣的问道:“我早就醒了,派人去请君侯多次了。”
“那可能没见到我,”张韩拍了拍他的手背,“我若是知晓消息,岂能不立刻来见?”
“我听说,你有话要与我说?”张韩的表情一直保持关切,他害怕自己稍稍松懈,就会崩坏的笑出声来,所以也忍得颇为辛苦。
“我想问,我在许都,和我在广陵,究竟有何分别,以往我不了解,但此刻我已明白,在广陵治理可更能安定百姓,繁荣南部之地。”
“广陵、庐江越繁荣,对于江东就越能遏制,君侯,我不信他人之言,不想认为你是为了怕我壮大,方才在大胜之后将我调任回来,我宁可相信,君侯是让我回来治病救命。”
“你意思是,在大理寺,不可有所作为?”张韩脸色微微一变,已有些正色了起来。
“至少在下,暂且看不到何处光明……”陈登的脑袋低垂下去,有些颓唐。
“错了,”张韩咋舌了一声,“你的想法或许错了。”
“我总说知政之人在于野,可同时,变政之人在庙堂。”张韩坐了下来,已有了往日围炉论道的模样。
“此前,我只是提及了豕肉增产,一道令下,各地村落就出现了无数劁猪匠;更早之前,我们说一句军备储粮,于是有了几十万屯民,少了几十万流离失所的难民。”
“再至如今,我们提及一句以商道通行,繁荣各地物产,于是有了各家商贾,上千支商马货队。”
“是以身居高位者,一言一行看似简单轻巧,但影响何其重大,功绩自然也无比重大。”
“那么,任何一个部门……不是,任何一个官职,在许都乃是如繁花盛放,但自许都至各地,都是自上而下,影响深远也。”
陈登轻轻地点了点头,慢慢咀嚼张韩说的这番话,深以为有道理。
“你若是要聊,我今日就陪你多聊一些,聊深一些,和你深入交流。”张韩双手放在盘着的两膝上,微笑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