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们已经比贼寇,更贼寇了,抢了这么多钱粮不停下来理理财?
……
颍阴,荀氏族地。
一处宽敞明堂,池塘旁种立竹排的深院内,在木桥之后的台前,跪坐于蒲团上的中年人捏紧了胡须尖端,眼角纹路仿佛刀刻,正低垂双目,看送来的信报。
在他身前,是钟氏的一位与他差不多同龄的人,看起来四十左右,却是满面愁容的背手等待。
过了许久,见跪坐男子不说话,又苦口婆心的补上一句:“公达,你不可袖手旁观呐!文若如今在曹公麾下,应当可牵制一二才是。”
“这……张韩遭伏击截杀,却迁怒于我颍川全境,不能容他这般胡闹。”
“他这行径,简直和贼寇无异!!致以天怒人怨呐!”
“哈哈哈……”坐着的中年男子,乃是荀攸,字公达。
他虽然年纪长几岁,但辈分比眼前这人小,所以笑得也不敢太过狂放,始终保持礼仪气度。
闻言哑然失笑后,轻声道:“钟君要这么说,那张韩肯定还是和贼寇有所不同的,这位张伯常岂会明抢?”
是啊,百姓还在为他义愤填膺呢,呼吁扫寇呢,这钟氏的人心里暗道。
“但,钟君这么急着让攸去劝诫,难道此次截杀和钟氏有关?”荀攸眼皮一抬,暗藏锐利。
“没有,不是,当然不可能!!”这钟氏名郜的中年儒生顿时摆手,直接接连否认,面色激动起来,好像被人踩了一脚尾巴似的。
“我钟氏族众有跟随冀州者,又有跟随元常在长安辅佐天子,在祖地反而没多少人!唯有我无能,因而留守祖地,我只是,担心这张伯常此狂暴之举,扰了民生,坏了世族清雅,毁了我颍川这么多年的声名与安宁!我辈……”
他说话的时候荀攸就这般静静地看着他,作聆听受教状,时而配合其言语自然流露出“讶异”、“动容”多种的神色,最后淡淡的道:“在下不过随口一问,君为何如此激动?”
“我激动了吗?”钟郜心里发虚,眼睛顿时闪躲。
他其实就是不想出资,因为张韩要得太多了,不光要钱粮,还要家中所藏辎重,其中金银铜铁,恨不得搬空所藏,如果搬不动,那就会开口要人丁,说让奴籍搬运,随军而走,这一走就肯定不会还了。
但不想归不想,这么激动开脱,好像越发显得自己,像是幕后之人?
“公达,此事你看如何是好?如今境内各族,可都在仰仗伱呢。”
荀攸双手放于腿前,两手相叠,手心向上,大拇指习惯性的相继在绕,他跪坐时如果是这个动作,一般说明心态十分轻松,甚至有看热闹的惬意。
俄倾双眸一眯,和善的笑道:“小侄不才,年岁也大,且与张伯常不熟。”
“叔彧,人在鄄城,不在家中。但凡事讲求公道,张伯常被伏杀,那是差点要了人性命的事,境内有家族要他的命,而他只是要钱,已经很仁善了。”
这话也在理,换个西凉诸侯、边境武将,现在已经把整个颍川的家族全屠杀了。
钟郜暗暗点头,但是又觉得哪儿不对劲。总觉得这小老头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又没有证据。
荀攸接着道:“他要公道,钟君给他不就好了吗?将谋划截杀埋伏之人找出来,交出去。”
你说得简单,你荀氏不用遭难,原来是事不关己,查此事估计牵扯极大,要不得安宁,这怨恨都在我钟氏头上,谁会干这等事。
“唉,一旦如此,境内各族将会是鸡犬不宁,找自然不可找,等曹氏大公子,和张伯常到了颍阴,还请公达帮忙进言,就说我们愿意给他一个交代,可好?”
荀攸抬眼和他对视了一番,大致明白这话的意思,找个家族出来,认罪,挨刀。
然后他家的子嗣其余家族共养之,可令其求学于各家,日后保举为任官位,可再兴旺。
边缘附庸的宗族就是如此,他们答应则合,不答应则形势相逼,在众聚钱财给张韩赔罪,应当能先行喂饱虎狼的胃口。
之后,再寻时机,争锋相对!
荀攸眼皮一垂,笑道:“我自招待,但劝说之事,尽力而为。”
“诶,好,那就多谢公达了!!”
钟郜欢天喜地回去,得荀攸这句话,他也就算是能给那些来求的各族使者交代了。
否则,非要去查谁人埋伏动手的话,真就是自己把自己弄得鸡犬不宁。
三日后,张辽兵马行至颍阴,得当地县令携众吏相迎,又有百姓欢庆,一派祥和。
荀攸则是而后才来邀请张韩和曹昂等人,到族中去居住。
以彰显地主之谊,毕竟荀彧早就已经写过书信了。
张韩欣然前往,接受款待,把酒言欢。
喝得兴起,也就聊得颇为畅快,从地方的风土人情,聊到已经历过的各大战事,言无尽,宾主欢颜。
荀攸感觉张韩这人,其实挺好相处的,而且心中也明镜,言语之中,他又对族叔荀彧颇为尊敬敬仰,一派亲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