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温度

含栀 鹿灵 3579 字 7个月前

他终于又笑起来,把她翻了个面,抱在身上,全程没离,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问她:“害怕吗?”

“怕就抱紧我。”

……

她脚趾抵在玻璃窗上,温差又描摹出一圈形状雾气,她听到他喟叹一声,然后偏头,近乎凶狠地吻住她。

新闻报道这是十年以来最为强劲的一场台风,雨势由直转斜,顺着窗沿全数送进屋内,在二人脚下遗留浅浅一滩。

路栀半夜被渴醒了一次。

睁开眼迷茫了会儿,她半夜极少醒,更别说是被渴醒,窗外风声依旧飓猛,一下接一下地冲撞窗玻璃,在山谷中荡出一种微妙的恐怖。

她在胸腔里感知到自己再度跳快的心脏。

门窗紧闭,房间内重新开起了空调,伴随着加湿器的声音极轻地运转,她动了下被子,不知道水在哪里,伸手去床头柜上摸索。

这么小的动静也还是惊动他。

他声音有些低,自然地从后方覆身,有温热气息落下:“怎么了?”

“……想喝水。”

他打开台灯,微弱光亮,柜子上正摆着两瓶酒店准备的矿泉水,路栀正要伸手去拿,听到他说:“别喝那个,凉。”

他下床走到饮水机旁,撑着桌台接了整整一杯45度的温水,出水口的响动安静地回荡在空气里,她想说话,又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接到杯子,路栀莫名有种小题大做的别扭感,半张脸埋进去,声音有一点点哑:“我喝不了这么多……”

“嗓子不舒服么?”

她清了清嗓子,心虚地说:“还好。”

抬眼时和他对上视线,她把杯子还到他手里,他已经换好一件周正的睡衣,微敞的领口透出一截锁骨和肌肉轮廓,路栀在蜻蜓点水的视线相接后,很快转开眼睛,但还是在视线余光中,捕捉到他一闪即逝的笑意。

他伸手蹭了下她唇角,然后说:“羞什么?”

“没有啊,”她嘟哝,“就是困了,喝完不要继续睡吗。”

枕边手机忽然一亮。

她转过眼,表情也随之一停。

傅言商能很明显地捕捉到她的情绪变化,意外、惊讶,一点无所适从的慌张,还有几分难以言喻的微妙。

很快,他看到她接起电话。

“喂?嗯……没有,在外面。”

“好。不是啊,没有,知道了。”

“你先回来再说吧。”

挂掉电话,她长舒一口气。

傅言商:“谁?”

“我哥。”她说,“估计刚刚就是被他的消息震动吵醒的。”

他嗯了声,这才继续手中的动作,将杯子收起,状似不经意问道:“这么晚了,给你打电话干什么?”

“他说他过几天要回国,跟我说一声,我说好。”路栀捧着手机,犹疑地反应一会儿,“因为他还,不知道我结婚了。”

傅言商:?

“他当时反对意见很激烈,说什么也不同意,我爸妈没办法,就把他打发走了,国外的工作一个接一个,我们俩又……比较低调,所以,”她有些棘手地说,“他还不知道。”

“他是反对你和傅望,还是反对和我?”

“他反对所有人。”

“……”

“他这个人,比较难搞,”路栀斟酌道,“和你不一样,他属于那种容易发疯的疯狗类型,不是说因为害怕不敢惹他,是惹到他之后,全家鸡飞狗跳。”

“所以很难处理。”

他点点头,意思是知道了,“没关系,我来处理。”

她啊了声,有点意外地试探:“你要跟我一起回家吗?”

“……”

读出她这句话的潜台词,他大概明白了她刚刚表情和语气的原因,停顿半晌,问她:“我不能见人?”

“……”

“不是,我是怕我哥发疯。”她舔了舔唇,“你要是突然出现,他有可能会应激。”

“没记错他应该跟我差不多大,”在手边抽屉里翻到一支备好的蜂蜜条,他在搅拌声中开口,“我总不能一辈子跟你偷偷摸摸。”

明明是合法领证,怎么在他口里一说,很有种被束之高阁、金屋藏娇的委屈感。

路栀:“那我哥如果发疯,你要做好准备。”

“我这辈子没见过比傅老板更疯的人,”他说,“放心,你老公还没脆弱到一碰就碎。”

路栀问:“爷爷知道你这么说他吗?”

“……”

面前重新递过来一杯蜂蜜水,他说:“先喝了睡觉,等他回国,我跟你一起去。”

她点点头说好,冲化开的蜂蜜甜度正好,顺着舌尖润过因脱水和过度使用有些干涩的喉咙,胃也要舒服很多。

她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要在这儿。

躺下之后,她窝在被子里回路屿的上一条语音。

“那你回来告诉我,我会回去的。”

这人半天没回复,反常得很,也不问问她到哪里去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每次路屿只要开始一声不吭,就是在憋大招。

她还记得自己五岁那年,正碰上路屿叛逆期,家里没收他的大量零花钱,甚至锁了所有的电子产品,他一开始还各种发疯抗议,结果后来又在房间里安安静静躺了三天、一声不吭,家里人一进去,发现他正吃完安眠药,准备稳稳妥妥送自己上西天。

他甚至还给自己留了一封遗书,上面写着自己游戏的账号密码,轰轰烈烈的开头也收获了轰轰烈烈的结尾——他没死,甚至因为吃得太少,都不能送去洗胃,被庄韵绑在床上打了三天,还上他账号,给他网恋对象删了。

不作不死深刻贯穿她哥的一整个人生,小时候养得太过随性,导致长大也只能在这基础上进行一定程度的回掰,路屿结婚后变得稳重了一些,不过那也是装的,没人知道他会不会哪天又发个大疯,一个不注意送自己上西天。

路栀躺好,但困意并不明显,傅言商躺在她身侧,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能感觉到他并没有睡着。

从未对他产生过的倾诉欲,居然在此刻倾巢出动,她不明白是为什么,但仍然没有控制住地开口,仿佛睡前闲聊时的分享:“你知道吗?”

“嗯?”

“小时候我家里管我和我姐很严,就是因为刚生我哥的时候,家里生意有了起色,忙着工作,没空管教我哥,只给了很多钱,等他们意识到的时候,我哥已经七岁,所有纨绔的坏毛病全部都染上了——”

“所以我妈只好更努力地把我和我姐看起来,从小零花钱不会多给,奢侈品也是不给买的,到大学才渐渐宽松,还有聚会这些,姐姐只去过几次,我甚至都没怎么去过。”

有了大哥的教训,庄韵觉得很多场合对小孩来说太过纸醉金迷,已经养坏一个路屿,就不能再养坏两个剩下的小孩——更何况还是女孩儿。

姐姐路盈比她大两岁,天生性格就要乖些,母亲见自己对姐姐的管束有成效,轮到她时就不由得稍有懈怠,也就养成了她这么个看似乖巧,实则叛逆的性子。

傅言商:“怪不得一直没有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