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炽想了许久,仍然踌躇难决。
“陛下……”司马脩袆又劝道。
司马炽怀疑地看了眼姐姐,忍不住问道:“阿姐为何三番五次为邵勋说话?”
司马脩袆面色沉静,没有起丝毫波澜,只听她说道:“阿姐也是为了陛下考虑啊。此时檄调陈公入卫洛京,他来得了么?”
“他若不来,便将其丑行昭告天下。”司马炽毫不犹豫地说道。
“陛下乃九州共主,休要置气。”司马脩袆无奈道:“不如静观其变,先等一等,反正太仓还有存粮。”
司马炽冷哼一声,没说什么。
自家人知自家事。
其实,他不知道洛阳短时间内不会陷落吗?知道的。
现在搞得战战兢兢,几乎下诏四方勤王,其实有借题发挥的意味在内。
这是他心底最深处的阴暗,绝对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
是的,他觉得自己有点疯了,竟然想看到邵勋兵败身死,全军覆没。
邵勋一旦败亡,会发生什么事情,没人敢保证。
但他觉得,总比邵勋活着要好。
此人死了,他可以以朝廷大义,晓谕诸将,令其带兵自效。
李重、陈有根、王雀儿、金正、侯飞虎、满昱等辈,以前跟着邵勋为虎作伥,罪责颇多。如今靠山倒了,宁不惶恐?
朕以天子之尊,赦免你们的罪责,许尔戴罪立功,宁不感佩?
诚然,他也知道可能有点理想化了,但总会出现机会不是?
至于匈奴会不会大举南下,他觉得收编邵勋部众后,再檄调宛城、襄阳、徐州三地精兵,与匈奴决战,还是有一定胜算的。
至不济,他也能迁都许昌、宛城或襄阳,身边围拢着重臣名将,诸般大事皆出于己手,不比现在强?
洛阳这么一个地处前线,随时可能闹饥荒的城市,他真不太想待了。
他需要混乱,剧烈的混乱。
混乱之中,他可能变得更糟,也可能变得更好。
但如果没有混乱,他的结局似乎一眼看得到头,没有任何悬念。
他的这种心理,用简单的词语来描述就是:疯了。
先被司马越两度重击,再被邵勋联合群臣管束,他的精神状态多多少少有点问题。
司马脩袆似乎也感受到了天子的异样,轻叹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事实上她内心也很纠结,毕竟是武帝之女、天子之姊,年轻时享受了天家的万般荣耀,甚至遗泽至今——十倍于普通公主的嫁妆,足以让她成为天底下最有钱的女人之一。
但嫁出去的女人,便如那泼出去的水。即便再关心娘家,也要为自己的生活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