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畯带着几名族人继续前行,在二十步外停了下来,大声道:“陈侯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荀畯的话音落下,他身后的几名族人面色各异。
怎么说呢,以荀家的门第以及朝堂上的权势,这话可以说相当软了,甚至堪称“屈辱”。
年轻人在家读书习武,对外界的风云变幻不够敏感,再加上年轻气盛,有些不满族里息事宁人的态度。
当然,荀家老人们是不会像他们这样想的。
荀氏富贵已极,现在该做的是保住这历代先贤积攒下的富贵。故凡事以稳为主,不要轻易与人撕破脸,消耗家族的力量。
乱世已至,若部曲家兵消耗得太厉害,可是没法庇护家门的。
“君侯有礼了。”邵勋在马上作了个揖,看起来十分倨傲,只听他问道:“颍阳亭侯病卒,诚可哀也。却不知其家人何在?”
“侄男侄女们伤心过度,已经携众南迁了。”荀畯面无表情地回道。
邵勋不说话,只坐在马背上,静静看着他。
南风乍起,吹得军旗呼啦啦作响。
旌旗之下,银枪军数千甲士持械肃立,同样静静看着荀家一众人。
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微妙。
荀畯心下一紧,有些担心邵勋暴起发难,让事情无法收拾。
“唏律律……”义从督满昱胯下的战马发出一阵嘶鸣。
身后的义从骑士们纷纷安抚战马,因为他们的马儿也在不安的喷着响鼻,或者用蹄子刨着地面。
荀畯脸色一变,但还算镇定,没有失态。
他身后的荀氏年轻子弟的表现就参差不齐了。
有人非常镇定,面无表情。
有人慌乱无比,脸色苍白。
甚至还有人抵受不住压力,下意识退后了一两步。
邵勋突然一笑,轻盈地下了马,朝荀畯走去,道:“南渡也好。世道纷乱,南走吴地的确实不少,或能保全家族,延续子息。”
说话间,已走到荀畯身边,自来熟地把住他的手臂,笑道:“济北侯亲来劳军,某感激不尽,择日不如撞日,何不痛饮一番,也好见识了荀氏俊异?”
“求之不得。”荀畯被一个操役门贱业兵家子把住手臂,心中微微不喜,但他脸上毫无异色,反而布满笑容,立刻应下了。
邵勋微微一笑,立刻下令烹羊宰牛,大酺全军——全场消费,自然由荀公子买单了。
他知道,荀氏内心之中仍然不服,而且颇有屈辱之感。
荀畯带来百余骑兵、千余步卒,看着都像模像样,纵然不如银枪军老卒能打,但也不会太差。
这是荀家的老底子了。
到底是历史悠久的老牌世家,累世经营之下,总能拉出一些精锐部队。
但这些家族的上层太腐朽了,暮气沉沉,胆小怕事。
经营家业的风格又极其保守,不敢豁出去赌一把。
这种状态,让他想起了历史上的晚唐藩镇。
曾经风光一时的魏博、成德等镇,明明户口众多、钱粮丰足,军队数量也多,甲具还很精良,但整个藩镇暮气沉沉,内部矛盾还多,最后被新兴的宣武、河东镇暴打,成为其附庸,进贡钱粮,出兵助战。
或许,这就是新兴团体与老牌家族之间的区别。
颍川这些老钱世家,一边看不起邵勋这种新贵暴发户,一边又不得不承认其日渐壮大的实力,不得不屈服。
再这么搞下去,别精神分裂啊!
宴会期间,银枪军、义从军挑出了一些精兵,当众表演各种技艺。